當那柄虛幻的“縫合針”刺入“舊日之心”意識核心的瞬間,陸羽的感官被拽進一片宏大而破碎的洪荒。
他看見了。
虛空混沌,萬物未生,唯有一顆心臟在孤寂地跳動。
每一次搏動,都噴湧出奔騰的生命源流,源流衝刷著虛無,化作了山川的雛形、江河的脈絡、草木的萌芽、生靈的呢喃……
這顆心臟,竟是以自身為胚胎,孕育了這方天地。
它拆下自己的骨,鑄成撐起天穹的山脈脊梁。
它流出自己的血,化為灌溉萬靈的奔騰江河。
它拔下自己的發,織成覆蓋大地的蔥鬱森林。
它,即是這片天地的“原裝心臟”。
陸羽繼續“閱覽”著這顆心臟漫長到令人心悸的記憶。
為了平衡與容錯,它在古老的歲月中,曾不斷從自身分裂出不同的“官能”。
其中一束“官能”,演化為“白骨洲”。
另一束“官能”,演化為“天工院”。
還有一束“官能”,演化為“饕餮堂”。
這些子係統本與它共生,各司其職,如手足臟器,共同維係著天地的運轉。
直到那個自稱“設計師”的存在降臨。
設計師用一種霸道、外來的“秩序”法則,如病毒般入侵,將這些“子係統”一個接一個,從母體上強行剝離。
他篡改了它們的本源邏輯,將它們扭曲成了自己的私有工具。
“白骨洲”,從一個“骨骼生成與演化係統”,淪為了冰冷的“死亡回收站”。
“天工院”,從一個“意識模擬與推演核心”,淪為了沒有靈魂的“傀儡製造廠”。
“饕餮堂”,從一個“生命能量循環與轉化中樞”,淪為了貪婪無度的“血肉提煉爐”。
這些變異的“器官”反噬母體,瘋狂地、無休止地從“舊日之心”身上榨取著殘存的力量。
於是,“舊日之心”被一寸寸抽乾,一片片撕裂,最終隻剩下一個千瘡百孔、瀕臨壞死的空殼。
“這不是換心手術。”
“這是一場以世界為食的,吸血鬼盛宴。”
陸羽在意識深處,為這場所謂的“淨化計劃”,下達了最終的病理診斷。
他心無波瀾,隻是驅動著“縫合針”,將那些被切割、扭曲的意誌碎片,重新梳理,重新歸位。
這個過程,對“舊日之心”而言,是長達千年的酷刑濃縮於一瞬的解脫。
每縫合一塊碎片,陸羽都能清晰感知到源自地心深處的、一縷微弱而純粹的喜悅。
他像一個修複了億萬行崩潰代碼的程序員,耐心地,將“舊日之心”的整個操作係統,重新拚湊完整。
當最後一塊意識碎片嵌入核心。
“舊日之心”,猛地爆發出新生般的生命脈動!
那脈動不再混亂,不再狂暴,隻有最原始、最純粹的生機在奔湧。
它在向陸羽致謝。
“……完整了……我……完整了……”
它的意念首次變得清晰、貫通,不再支離破碎。
“你……拯救了我……”
陸羽收回意誌,“縫合針”光芒散去,重新分解為“秩序之心”與“畫皮之源”,墜落在地。
他凝視著深淵之下那顆重煥生機的古老心臟,神色平靜。
因為,這隻是治療的第一步。
“你的意識完整了。”陸羽的聲音穿透地層,“但你的身體,散落在外。”
“你的脊骨,在白骨洲。”
“你的神經,在天工院。”
“你的血液,在饕餮堂。”
“舊日之心”的脈動沉寂下去。
它知道,陸羽所言非虛。
此刻的它,僅僅是一個神誌清醒的植物人。
它依舊被囚禁,依舊虛弱。
想要痊愈,它必須奪回那些被拆走的“器官”。
然而……
“……我……無力掙脫……”
它的意念中,是深可見骨的無奈。
被囚禁千年,被榨乾所有,它已失去了離開這地底囚籠的力量。
“你無需掙脫。”
陸羽淡淡開口。
“我替你出去。”
“……你?”
“舊日之心”的意念裡,是全然的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