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好一會兒，月琴終於不哭了，她擤了擤鼻子，抬起頭，似乎想說些什麼。
我沒等她開口，直接說道：“先喝口水，壓一壓。”
月琴喝了一口水說道：“師父，我剛才到底為啥哭啊？我明明不想哭的”
我看著她，緩緩說道：“那不是你想不想哭的事兒，是跟著你的仙家委屈了，今天說對了，他們借著你的身體來說自己的委屈罷了。
而且我剛才看你的緣分，你不是給人看事了，並且辦事了？
雖然說找你的緣主不算多，但每次看完事之後，你都會覺得不舒服，渾身不得勁，是不是？”
月琴聽完，連忙用力點頭，嘴裡不停說著：“對對對！就是這樣！每次看完事我都覺得累得慌，身上還不得勁！
我當時問我師父了，我師父說了我業力重，讓我修心找她燒元寶就好了，”
我聽到這，把頭轉過去長歎一口氣，看了月琴接著一眼說道：“你有時候去自己的堂子，一進門就會覺得渾身發冷，哪怕天氣不冷，也總覺得有股寒氣往骨頭裡鑽。
你現在也不怎麼想上香，對這些事好像沒以前那麼上心了，甚至有點提不起勁。平時也經常不舒服，肩膀總像壓著塊石頭，沉得慌，頭也時不時會疼，疼起來的時候，連帶著後腦勺都突突地跳。”
我看著她越來越驚訝的表情，補充道：“還有，你晚上經常做夢，夢裡總有人跟你說話，有時候能看清模樣，有時候又模模糊糊的，醒了之後也記不清具體說啥。
另外，每逢三月三、九月九這些仙家的日子，你就會特彆不舒服，心裡堵得慌，還總想哭，說不上來為啥，就是控製不住情緒。這些，我說得都對吧？”
月琴一聽，忙不迭點頭：“對對對！一點兒沒錯！”
可我聽著她這話，心裡頭半點兒高興勁都沒有，反倒堵得慌。
好歹也是個給人看事的“大仙”，怎麼連這些最基本的常識都不懂？這幫人解決事情，能靠譜嗎？我越想越納悶，實在摸不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壓著心裡的無奈，看向月琴，儘量把語氣放平和些：“姐，您既然都開始接活兒看事了，這些本該是最基礎的常識，連體感反應都該門兒清才對，怎麼您反倒一點兒都不知道呢？
而且依我看，您這堂子，分明是立錯了啊。”
月琴聞言，隻淡淡掃了我一眼，語氣篤定得很：“我這堂子沒毛病，我照樣能給人看卦解決事！”
我被她這理直氣壯的樣子噎了一下，耐著性子反問：“既然堂子沒問題，您看卦也沒差，那您自己這一身的難受勁兒，又是怎麼來的？總不能是平白無故的吧？”
誰知月琴想都沒想，一副本該如此的模樣：“我師父說了，這叫‘醫不自醫’，我自己的事兒，算不清、解決不了也正常。”
“可您這難受都快小半年了吧？都三月以上還沒好，這也能算‘醫不自醫’？”我盯著她，實在忍不住把話說透了些。
月琴卻沒半分鬆動，依舊斬釘截鐵：“對！就是這麼回事！”
我看著她這油鹽不進的樣子，心裡頭隻能無奈的歎了口氣，這事我是真沒法管了。
看事不怕身後仙家不給靈感，就怕看事的人自己鑽了牛角尖，或者當認死理的強種。
真要是這樣，就算身後的仙家把體感往死裡打，把信號送得再明，她自己不悟、不聽，那也是白搭。
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緩了緩語氣，還是決定把話說在前頭：“姐，你這也是熟人介紹的，我才跟您多嘴兩句。
我這人看卦有個毛病，看事看根。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可能不怎麼好聽，您要是想聽，我就說兩句，你要是不想聽，我就不說了你看行不？”
月琴聽完嗤地笑出了聲，手往腿上一拍：“沒事，你儘管說！我瞅著咱倆特有緣，剛踏進門坎，我家仙家就按捺不住了，非得唱兩句不行，我有點壓不住了，師父您通融通融，讓我先唱段？”
我眼皮子跳了跳，瞥了眼她身後那位蜷著尾巴的黃仙，小玩意正扒著椅背上躥下跳，活像揣了罐跳跳糖。
強壓下心頭的異樣，我點頭應道：“行，你唱吧。”
話音剛落，月琴立馬閉眼歪頭，身體開始晃蕩了起來，那左右晃悠的架勢，活脫脫是短視頻裡“大仙附體”的標準模板。
可在我眼裡，分明是那小黃仙盤腿坐在她肩頭，隨著月琴的晃動打拍子。
沒等晃上三圈，一陣“仙語”突然從月琴嘴裡冒了出來。
咿咿呀呀帶著腔調，這麼一聽還真有那麼點唬人的勁。
她晃得越來越猛，椅子腿在地上磨出刺耳的聲響，最後猛地站起身，拔高嗓門“啊”了一嗓子，算是唱完了。
月琴唱的調調我越聽越耳熟，忍不住跟著哼了兩句。
哼著哼著我就哼出了輕輕的我將離開你，請把眼角的淚拭去。
我當時都傻了，這不就是郭老師改編的《大約在冬季》嗎！合著這仙家是津門的也愛聽相聲？
月琴剛睜眼就瞧見我哼唧，倆眼瞬間亮起來，湊上前說道嗓門：“師父！您準是同派的師兄！我師父說了，這是我們門派仙家的接頭暗號！”
我狠狠掐了把大腿根，疼得眼淚差點飆出來，臉上卻端著穩如老狗的表情：“您家仙家，是津門地界修行的？”
她立馬閉眼凝神，手指還掐了個不知名的訣，過了足足半分鐘才睜眼回話：“仙家說籍貫得保密，但肯定不是天津的。”
我慢悠悠點頭，說道：“好，真棒，靈氣十足。”趕緊轉移話題，“您還有彆的要查嗎？我接著給您看。”
月琴卻認準了接頭暗號的事，追問：“師父您就彆瞞了！您剛才哼的調調，分明是跟我家仙家對信號呢！咱到底是不是一門的？”
我深吸一口氣閉眼打坐，心裡默念八百遍行業守則：我是吃“看事”這碗飯的，緣主都是來磨我道心的。要慈悲，要耐心，要幫緣主解惑……正自我催眠呢。
旁邊的小九按捺不住說道：“你快彆憋著了行不行！這大姐都把相聲當仙語了，我看著都替她臉紅！卦金咱也彆要了，有啥說啥吧，再憋下去我可帶著小黃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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