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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醒世恒言:青衫扇緣(1 / 1)

昔馮夢龍纂三言,淩蒙初輯二拍,皆以俗世奇譚警醒人心。今餘效先賢筆意,摹市井百態,敘一段青衫舊事,以證因果之不虛也。

萬曆二十八年春,金陵城南有書生姓柳名文瑾,字懷瑜。其祖曾官至禮部侍郎,至文瑾父輩家道中落,唯餘祖宅一隅並城西三十畝薄田。文瑾年方弱冠,生得眉目疏朗,慣著半舊青衫,每日攜書卷往雞鳴寺攻讀。寺東廊下有古柏三株,其蔭如蓋,柏下有石桌石凳,正是文瑾日常讀書處。

這日恰逢浴佛節,寺中香客如織。文瑾正讀《毛詩正義》,忽聞環佩叮咚,抬頭見一老嫗攜少女逶迤行來。那少女約莫二八年華,穿著藕荷色挑線裙子,外罩月白比甲,雲鬢間隻簪一支素銀蝴蝶簪,雖無豔飾,卻自有一段風流態度。老嫗步履蹣跚,行至柏下忽扶額道:“老身忽覺暈眩,小娘子容我稍坐。”少女慌得攙住,四顧見石凳皆被香客占滿,唯文瑾獨坐一桌。

文瑾忙起身揖道:“老夫人若不嫌棄,可在此稍歇。”言畢將書卷收入青布囊中,讓出座來。老嫗連聲道謝,少女亦斂衽為禮,抬眼時恰與文瑾目光相觸,兩下裡俱是一怔。但見少女眸如秋水,唇若含櫻,文瑾心中突突直跳,忙垂首退至柏樹後佯裝觀碑。

忽聽得“哎呀”一聲,原是少女袖中羅帕被風吹落,正飄至文瑾足邊。文瑾拾起看時,素絹上繡著纏枝蓮紋,角上綴兩個小字“芷蘭”。待要送還,卻見老嫗已起身,二人徑往大雄寶殿去了。文瑾捏著羅帕躊躇半晌,終塞入懷中,心想稍後若再遇見必定歸還。

誰知直至日頭西斜,再未見二人蹤影。文瑾悵然若失,回至家中猶自恍惚。其母陳氏端來薏米粥,見兒子神思不屬,笑問:“我兒今日莫非遇著狐仙了?”文瑾支吾以對,夜間取出羅帕細看,幽香襲人,輾轉難眠。

卻說那少女原是城中蘇太醫家千金,名喚芷蘭。蘇太醫名重金陵,家中僅此一女,視若明珠。當日回府後,芷蘭發現丟了羅帕,暗忖必是落在寺中,卻又不好聲張——那帕子上繡有閨名,若被閒人拾去,終是不妥。一連幾日悶悶不樂,貼身丫鬟雲雀窺破心事,悄悄道:“那日柏下書生我看著眼熟,似是隔壁柳家郎君。不若我托門房張媽打聽?”

原來柳家與蘇宅僅一牆之隔,隻因柳家貧寒,素無往來。雲雀找到張媽,張媽拍腿笑道:“這可巧了!柳家娘子前日還來借花樣子,說是給她兒子做夏衣。那柳秀才老身常見,真是個知禮數的。”隔日張媽便佯裝送新樣到柳家,閒話間提及蘇家小姐丟了羅帕之事。

文瑾在簾後聽得,急得搓手頓足。陳氏送走張媽,轉身取出羅帕沉下臉:“孽障!如何私藏閨閣之物?”文瑾麵紅耳赤,忙將當日情形說了。陳氏歎道:“蘇家門檻高,豈是我等能攀?明日托張媽送還便是。”文瑾哀求道:“若公然送還,恐損小姐清譽。孩兒願寫信托張媽轉交,陳明原委。”陳氏沉吟良久,終是允了。

文瑾連夜修書,用工楷謄寫,將拾帕經過娓娓道來,末附一詩:“偶拾鮫綃傍佛龕,恐汙冰雪秘緘藏。願托青鳥歸閬苑,莫教明珠染塵霜。”次日張媽將書信並羅帕塞在繡活裡帶進蘇府。芷蘭展讀,見字跡清勁,詩亦雅潔,不覺莞爾。遂取薛濤箋回道:“失帕本無心,君拾即緣法。非敢疑君子,唯恐旁人口舌斜。”亦附詩一首:“素絹無瑕豈染塵,清風朗月自堪珍。但守冰心澄玉宇,何懼人間議論頻?”

自此張媽成了青鳥使,時常傳遞詩箋。文瑾知芷蘭愛讀王摩詰,特將家藏《王右丞集注》奉上;芷蘭感其誠,回贈手抄《藥性賦》。兩下裡情意漸濃,卻隻以詩文唱和,從未逾禮。

轉眼端陽將至,金陵有賽詩會之俗。文瑾與學友赴秦淮河畔賦詩,拔得頭籌,得銀錁十兩並湘竹扇一柄。扇麵乃留都書院山長親繪墨蘭,題曰“空穀幽芳”。文瑾如獲至寶,心想恰可配芷蘭之名。

是夜乘興歸家,卻見母親垂淚。原來田莊管家來報,今春蝗災,三十畝薄田顆粒無收。更糟的是文瑾舅父做壽時,陳氏曾借舅家二十兩銀子添置壽禮,如今舅母遣人來催,言語尖刻。文瑾默然取出銀錁,陳氏歎道:“這十兩亦不夠還債,何況家中米缸將空。”

正愁苦間,忽聞叩門聲。張媽閃身進來,低聲道:“蘇家後日要舉家往棲霞山彆業避暑,約需兩月方回。小姐托我帶來這個——”說著取出錦囊,內盛五十兩紋銀。文瑾勃然變色:“此是何意?”張媽忙道:“哥兒莫惱,小姐說知君清貧,此非贈金,乃借與君購書之資。她見君常謄抄典籍,費時耗神,不如購得刻本專心舉業。”陳氏在旁道:“斷乎不可!吾家雖貧,豈能受閨閣之資?”張媽歎道:“老身鬥膽說句遭雷劈的話——小姐一片冰心,哥兒若執意不受,反倒辜負了。”

文瑾思忖良久,忽向張媽深深一揖:“請媽媽轉告小姐:黃金易得,知己難求。此銀權當借貸,他日必雙倍奉還。眼下卻要再求小姐一事——聞蘇太醫府上需抄寫藥方之人,小生願應聘,工錢抵債可也。”張媽愕然:“哥兒是秀才,怎做得鈔胥?”文瑾正色道:“憑勞力吃飯,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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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文瑾自有計較:若受贈銀,終是虧欠;若為蘇家傭書,既可常見芷蘭筆跡,又不失體統。蘇太醫得聞此事,暗讚此子有誌,遂允其每日未時至書房抄方兩個時辰。

自此文瑾白日寺中讀書,未時過府抄方。偶在回廊遇見芷蘭,不過頷首為禮;有時見案上硯池添了新墨,鎮紙下壓著半闋新詞,俱是心照不宣的雅趣。蘇太醫冷眼旁觀,見文瑾字跡工整從不差錯,所用紙墨皆自備,心下愈喜。

七月流火,文瑾抄方時忽覺頭暈目眩,竟伏案昏去。醒來時已在客房,蘇太醫正撚針施治:“賢侄乃暑熱攻心,兼之勞神過度。今日便在舍下歇息罷。”黃昏時分,芷蘭悄至窗外,隔簾問:“君可安好?”文瑾忙道:“無妨,小姐莫掛懷。”芷沉默片刻,忽道:“家父有言,君之症須用新鮮蓮心入藥。明日卯時,妾當采蓮於後園荷塘。”言罷匆匆離去。

文瑾怔忡半宿,翌日卯初即醒,躡至後園。隻見滿塘翠蓋紅裳,芷蘭駕一葉扁舟,正采蓮蓬。晨曦中羅衣勝雪,恍若洛神淩波。見文瑾來,芷蘭頰生紅暈,低聲道:“君且在亭中等候。”忽一陣風來,吹落芷蘭鬢邊玉簪,噗通落入水中。文瑾不假思索躍入塘中,摸索良久,攥得玉簪鑽出水麵,渾身淋漓如落湯雞。芷蘭急得跺腳:“誰要你下水!塘底多碎蚌殼,割著怎生是好?”文瑾憨笑遞過玉簪,忽痛嘶一聲——掌心果然被劃破,鮮血直流。

芷蘭慌得取帕子包紮,兩人手指相觸,俱是一顫。正此時,忽聞假山後冷笑:“好個千金小姐!好個正人君子!”卻見蘇家表親趙姨娘轉出身來,滿麵得色。原這趙氏早疑二人有私,連日潛伏窺探,終得把柄。

蘇太醫聞訊大怒,立將文瑾逐出,鎖芷蘭於繡樓。趙姨娘又煽風點火:“文瑾那廝定是覬覦蘇家財產!不如報官究治私通之罪?”蘇太醫撚須沉吟:“家醜不可外揚。且那書生雖貧,品性尚端,恐另有隱情。”遂密遣心腹查訪。

卻說文瑾被逐,羞憤交加,一病不起。陳氏求醫問藥,耗儘家資,終不見好。這日忽有陌生老丈登門,自言姓沈,乃徽州藥材商,願出重金購文瑾所藏《王右丞集注》。文瑾奇道:“此書雖古,並非孤本,何值百兩?”沈翁笑而不答,留下銀錠徑去。文瑾得銀,延請名醫,病漸痊愈,卻始終不解沈翁來曆。

次年鄉試,文瑾高中舉人。鹿鳴宴上,留都書院山長攜一老者而來:“此乃金陵巨賈沈公,最喜提攜後進。”文瑾見正是購書沈翁,忙下拜謝恩。沈翁扶起大笑:“老朽不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耳。”文瑾再三追問,沈翁方低聲道:“托我者,蘇家芷蘭小姐也。”

原來當日芷蘭被禁,買通雲雀打探文瑾境況。知他病重,遂典當陪嫁玉鐲得銀百兩,又恐文瑾不受,托奶公尋個由頭送去。那奶公與沈翁有舊,故輾轉相托。文瑾聽罷涕淚交零,山長勸道:“今子既中舉,何不托媒求親?蘇太醫或可轉意。”

文瑾乃備厚禮,央山長為媒往蘇府提親。誰知蘇太醫冷麵相對:“小女已許配應天府丞之子,重陽即嫁。”文瑾如遭雷擊,失魂落魄歸家,見案頭湘竹扇墨蘭依舊,人卻咫尺天涯,不由得吐血昏厥。

卻說芷蘭聞許婚之事,以死相抗。蘇太醫怒道:“柳生雖中舉,家世單薄,何如府丞門第?”芷蘭哭道:“父親嘗教女兒讀《詩》,豈不聞‘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兒寧學卓文君布裙荊釵,不羨石崇錦帳金屏!”父女僵持不下,忽聖旨到:萬曆帝遴選舉人入國子監深造,文瑾名列其中,限三日內啟程赴京。

文瑾進退兩難:若抗旨,前程儘毀;若赴京,姻緣成空。正彷徨間,沈翁又來,贈紋銀三百兩:“此蘇小姐變賣書畫所得,助君京中用度。小姐有言:願君勿以兒女情長誤青雲之路,妾當效紅拂識李靖,守心以待。”文瑾泣拜受銀,將湘竹扇交付沈翁:“此扇乃小生與小姐定情之物,煩轉小姐。京中若得寸進,必遣媒迎娶。”

翌日文瑾北上,芷蘭得扇悲欣交集,日夜摩挲。趙姨娘又進讒言:“柳生得勢,豈念舊情?聞說國子監祭酒欲招為婿呢!”蘇太醫本已鬆動,聞言複疑。芷蘭憤而剪發明誌:“兒此生非柳郎不嫁,若父母相逼,唯有一死!”自此水米不進,奄奄一息。

時值韃靼犯邊,萬曆帝點將出征。文瑾上書《平戎十策》,龍顏大悅,破格擢為兵部主事,協理軍需。某日巡查糧草,遇一老卒甚麵善,細觀竟是蘇家奶公!原來蘇太醫遭人誣告用藥失誤,致某勳貴癱瘓,被革職查辦。家產抄沒,奴仆散儘。奶公充軍邊塞,芷蘭則下落不明。

文瑾五內俱焚,當即告假南下。遍尋金陵不見芷蘭蹤跡,卻遇張媽在街頭乞食。張媽哭訴:趙姨娘卷逃剩餘財物,蘇太醫氣病交加而亡。芷蘭賣身葬父,被賣入秦淮歌舫!文瑾急奔夫子廟,見燈船如梭,何處尋人?忽聞清歌嫋嫋:“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正是芷蘭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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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瑾租小舟追去,見一畫舫紗窗內,芷蘭素衣抱琴,正唱《白頭吟》。四目相對,芷蘭遽然失色,琴弦鏗然斷絕。文瑾高呼:“小姐莫驚,文瑾來也!”縱身躍上畫舫。鴇母怒斥:“何處狂徒?”文瑾擲出官牌:“本官乃兵部主事,此女乃本官未婚妻!”滿船嘩然。

忽聽岸上馬蹄如雷,應天府丞率兵圍堵:“大膽柳文瑾!強闖民船搶奪官妓,該當何罪?”原來府丞之子嫉恨文瑾,設局陷害。文瑾被鎖拿入獄,芷寧擊登聞鼓告禦狀,卻石沉大海。

正當絕望之際,沈翁攜一老者探監。老者竟是當年雞鳴寺偶遇的老嫗——她實乃致仕宰相夫人!老夫人詳聞始末,歎道:“老身早覺你二人非俗流,不意情癡至此。”遂修書直達司禮監。萬曆帝閱卷宗,感其情貞,又惜文瑾之才,特旨:柳文瑾官複原職,蘇芷蘭脫籍從良,賜婚成禮。

花燭之夜,文瑾取湘竹扇輕搖:“扇麵墨蘭依舊,終不負空穀幽芳。”芷蘭含笑自箱奩取出羅帕:“鮫綃亦無恙,幸未染塵霜。”二人執手淚眼,恍如隔世。

後文瑾官至南京吏部尚書,芷蘭誥封一品夫人。每有寒士求援,必傾囊相助。嘗築“惜緣書院”於雞鳴寺旁,刊印《青衫扇緣》話本教化世人。有詩讚曰:青衫一襲曆冰霜,湘扇半搖散異香。莫道姻緣天注定,從來真心動蒼茫。

尾聲

餘聞此事於金陵故老,添綴成文。嗟乎!世人所慕金玉緣,豈知真情貴於連城璧?觀文瑾芷蘭,始於微末不移其誌,困於窮途不改其心,縱有小人作梗,命運捉弄,終得雲開月明。今錄此篇,惟願天下有情人皆珍重眼前緣法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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