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開元年間,汴州有書生姓柳名子衿,字子清,乃前朝柳宗元旁支後裔。年方弱冠,容貌俊朗,通曉經史,尤工詩詞。然家道中落,唯餘城西老宅一棟,薄田數畝,與老仆福伯相依為命。
是年秋闈,子衿辭彆福伯,攜書篋赴長安應試。行至潼關,忽遇暴雨,見山麓有古刹,急趨避之。簷下先有一老者倚柱而立,青衫微濕,鶴發童顏,手持藥鋤,旁置竹簍,滿盛草藥。
子衿揖禮道:“晚生柳子衿,偶經此地,敢問長者尊號?”
老者還禮笑道:“老朽姓孫,山中采藥人耳。觀公子氣象,可是赴京應試?”
二人敘談間,雨愈急。忽聞寺內哭聲哀切,循聲見一婦人跪於佛前,懷中幼子麵如金紙,氣若遊絲。
孫翁上前探看,蹙眉道:“此子中毒已深,非尋常藥石可醫。”
婦人泣道:“先夫獲罪流放,妾攜幼子返京,路遇歹人,強灌毒酒,欲奪錢財...”
孫翁自囊中取金針七枚,刺患兒要穴,又出青瓷瓶傾藥末灌之。俄頃,患兒嘔黑血升餘,漸蘇。
子衿暗驚其術。雨歇辭彆時,孫翁忽道:“公子眉間隱有青氣,三日內當有奇疾發作。若信老朽,可隨我入山暫避。”
子衿雖疑,然感其醫術,遂同行入華山。
至一幽穀,茅屋三楹,藥圃環繞。夜半果覺渾身灼痛,視之肌膚現紅斑如蛛網。孫翁施針用藥,三日方愈。告曰:“此乃潼關客棧中的蜈蚣蠱,必是有人暗算。”
子衿驀然憶起,考前曾拒汴州太守請托,為其紈絝子代筆。太守羞惱,竟下此毒手!
養屙期間,子衿助孫翁整理藥草,見其室中醫典浩瀚,多有孤本。翁笑言:“老朽孫思邈族裔,避世在此五十載矣。”
某日曝書,忽從《千金要方》夾頁落殘卷半幅,墨跡古奧,繪人體奇經八脈,題《青囊秘要》。孫翁歎道:“此乃華佗失傳之術,可惜僅存半卷。”
子衿天資聰穎,月餘竟識得百草性情。翁奇之,儘授岐黃之妙。
忽一日,京中驛使至,帶來福伯血書。原來子衿離汴後,太守誣其科場舞弊,抄沒家產,老仆下獄,宅院改作太守彆業。
子衿悲憤欲絕,即欲下山複仇。孫翁阻曰:“彼官居四品,豈是布衣可撼?老夫有三策授君。”
翁取錦囊三枚,囑道:“青囊醫病,赤囊醫心,玄囊醫世。依次拆之,不可妄為。”
又贈青布藥囊:“此中自有奇緣,慎之重之。”
子衿夜宿潼關驛,忽聞鄰室呻吟不止。窺之見一官員腹大如鼓,冷汗涔涔。從人言乃工部侍郎張說,奉旨巡察河工。
子衿憶孫翁所授,斷為水蠱之症。施針放血,又取車前子、牽牛子等藥急煎。至曉,侍郎疾愈,感其恩德,邀與同行。
至洛陽,適逢皇妹永樂公主患怪疾,肌膚皴裂如樹皮,太醫束手。張說舉薦子衿,帝召入宮。
子衿觀公主脈象,斷曰:“此非病也,乃中南詔瘴癘之毒。”取藥囊中七葉蓮搗汁敷之,三日肌膚光潔如初。
帝大悅,問所欲賞。子衿伏地泣訴汴州太守構陷之事。帝怒,遣禦史查辦,果得實情。太守奪職下獄,家產儘歸子衿。
時值疫病流行,子衿設義診於相國寺,活人無算。百姓感戴,稱“柳菩薩”。忽有黑衣女子日暮來訪,呈玉牌曰:“家主有請。”
隨行至城外廢觀,但見蛛網密布,唯神像後暗門潔淨。入地道裡許,豁然開朗,竟藏精舍數間。
病榻上臥一老嫗,麵覆黑紗,氣促聲嘶:“老身琅琊王氏,中毒十年矣。聞公子妙手,特來相求。”
子衿診脈大驚:“此非中原之毒,似苗疆蠱術?”
老嫗歎道:“公子果然神技。老身乃天後朝女官,當年親見王皇後...”言未竟忽噴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