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極有巨淵,深不知幾萬丈。碧波之下隱有宮闕萬千,琉璃為瓦,水晶作牆,夜明珠綴若星河,乃東海龍王敖廣所居。時值癸亥年仲夏,忽有黑雲壓海,颶風摧波,萬丈深淵之下傳來龍吟哀鳴,聲震九霄。
敖廣召巡海夜叉問曰:“近日海眼震動,水族不安,可察異狀?”夜叉伏地顫答:“臣見歸墟之畔有赤光衝霄,疑是上古封印鬆動。”龍王撫須沉吟,憶及《龍宮秘典》所載:禹王治水時,曾以定海神針鎮九幽妖皇於歸墟,另取女媧補天遺石煉就龍珠九枚,布九龍鎖妖大陣。今已曆三千六百劫,莫非封印將破?
忽有蝦兵倉皇來報:“西海三太子齎禮來賀太子誕辰,舟至珊瑚林遭劫!”但見水晶屏上顯出血色:金鱗龍舟儘碎,隨行蚌女皆亡,唯見黑霧繚繞間隱現九首妖影。敖廣震怒,令擊震海鐘聚四海龍王。
正當四海龍王共議妖患之際,忽有巡洋使者帶一凡人闖入水晶宮。其人青衫落拓,背負桃木劍,竟不懼水壓,懷中護持一明珠熠熠生輝。敖廣驚見其珠:“此乃禹王勘水鏡,何以落於凡人之手?”
凡人自稱柳雲卿,浙東書生也。言月前於雁蕩山采藥,見流星墜入深潭,撈得此鏡。當夜夢神人授法,囑其速往東海。恰逢南海觀音座前龍女經過,輕呼:“此人掌心有龍紋,當與龍族有夙緣。”
忽聞宮外轟雷炸響,妖霧竟穿透水晶屏障。九首妖皇幻影當空長笑:“敖廣老兒!可知汝太子敖丙實為吾第九首轉世?今日時辰已到,還不歸位!”但見龍太子額間突現黑鱗,雙目赤紅如血。原來當年大禹鎮妖時,妖皇一首遁出,轉生為龍族太子,暗藏三千六百載。
柳生忽舉勘水鏡照去,鏡中現出驚人景象:東海之下竟另有一重倒懸之海,其中困鎖八首妖身正噴吐黑焰衝擊封印。敖廣急令布玄冰大陣,卻見敖丙狂性大發,直取龍王麵門。柳生奮身擋駕,懷中勘水鏡迸發七彩豪光,竟將妖氣暫壓。
觀音龍女急道:“欲破此劫,需尋回散落九州的禹王龍珠。妾願以淨瓶柳枝暫鎮妖氣,然唯有身具龍紋者能承龍珠之力。”四海龍王遂取《四海輿圖》示之:冀州黃帝陵、蜀山鎖妖塔、昆侖瑤池底、南海普陀岩、西域火焰山、北冥玄冰窟、苗疆巫神廟、蓬萊仙人島、及東海自身海眼,各藏一珠。
柳生慨然請命:“某雖凡人,願往求珠。”龍王賜避水珠、巡海夜叉為導,龍女暗贈一縷青絲化作護身符。才出東海,忽遇鮫人部族泣血來告:南海龍珠已被妖皇麾下相柳盜取。相柳乃九頭蛇妖,盤踞黑水沼澤千年。
黑水沼澤瘴氣彌天,毒涎積潭。柳生以避水珠開道,忽見相柳九首各吐毒焰襲來。危急時龍女所贈青絲化碧綾護體,夜叉急引雷法擊其一首。相柳狂嘯震落星鬥,其中一首竟銜著赤色龍珠。柳生急智生,取勘水鏡反射月光,照出相柳本體原是大禹治水時鎮壓的相柳之屍所化。鏡光過處,妖屍消融,龍珠墜入毒潭。
忽有巫山神女駕雲而至,言:“此珠需以真情淚洗滌。”柳生憶及父母早亡,孤苦求學,不禁淚落珠上。龍珠驟放光華,淨化毒潭為清泉。神女訝曰:“君非尋常書生,莫非是禹王轉世?”遂贈玉瓶承裝龍珠。
二人方離黑水,忽遇西域妖僧攔截。妖僧祭起人皮鼓,誦咒召來修羅惡鬼。恰逢昆侖劍仙路過,禦劍斬破妖法,疾呼:“蜀山鎖妖塔崩裂,第二顆龍珠已被妖皇奪去!”三人急駕雲往蜀山,但見劍峰摧折,妖氣貫空。妖皇幻影正以龍珠之力吞噬鎮塔劍靈。
柳生懷中所獲龍珠忽生感應,化作金龍虛影與妖皇相鬥。昆侖劍仙趁機布兩儀微塵陣,夜叉引東海之水助陣。惡戰中勘水鏡現出天機:欲收龍珠需以太古五弦琴奏《清心普善咒》。柳生幼時曾於古墓學得此曲,遂折焦尾桐木為琴,削蛟筋為弦。琴聲起時,萬千劍靈歸位,竟從妖皇手中奪回龍珠。
妖皇怒極而笑:“縱使得回二珠,可知北冥玄冰珠已融於萬年寒冰?”眾人趕赴北冥,果見玄冰窟崩裂,龍珠與冰川渾然一體。龍女曰:“需以三昧真火煉珠,然凡火難融玄冰。”柳生憶及勘水鏡所示,割腕以血繪禹王符咒,引太陽真火入體。經脈儘焚之際,懷中兩珠忽轉,化陰陽二氣護住心脈,終取第三珠。
歸途遇觀音現身雲端:“妖皇已遣幻妖化作汝等模樣,盜走東海龍珠。”急返龍宮,果見兩個“柳生”並立殿前。龍王以照妖鏡難辨真偽,因幻妖乃人心暗影所化。柳生本體重演黑水沼奪珠舊事,幻妖竟不能模擬龍女青絲護心細節,遂露破綻。妖物暴起發難時,柳生忽悟勘水鏡妙用,照出殿中所有人心魔,四海龍王皆見自身妄念,頓生警醒。
連番惡戰間,柳生漸覺記憶複蘇:自己實為大禹治水時佩玉所化,曾隨禹王布陣鎮妖。而龍女竟是女媧補天所遺靈石,與龍珠本出同源。二人靈犀相通,雙劍合璧竟能暫壓妖皇凶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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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丙太子忽衝破禁製,抓走龍女直墜歸墟。柳生急追而下,見歸墟中倒懸海竟是一片上古戰場,禹王麾下神將石像皆被黑霧侵蝕。妖皇八首盤繞定海神針,狂笑:“待第九首歸體,便可顛倒陰陽,重開混沌!”龍女被縛於祭壇,額間靈石漸顯裂痕。
柳生奮起餘力,奏太古琴曲。琴聲引動禹王神將石像複蘇,與妖首混戰。敖丙神識暫醒,泣告:“欲鎮妖皇,需有九龍獻祭...”言未儘又墮魔道。柳生忽見勘水鏡映出真相:當年禹王留讖“玉石俱焚,方得新生”,原需龍珠承載者與補天石同入陣眼。
正當猶豫,四海龍王齊至,各現真龍本體鎮住妖皇七首。敖廣長吟:“吾兒敖丙本為妖首,願舍龍身鎮之!”竟引天雷擊向太子。龍珠離體時,敖丙恢複清明,一笑墜入陣眼。另七顆龍珠受感召,自四海龍王額間飛出。
柳生與龍女相視而笑,各持勘水鏡與補天石,化作流光投入最後陣眼。九龍珠齊耀,重布天罡大陣。妖皇哀嚎中被壓歸墟,定海神針轟然重立。
滄海平複後,人們傳說東海時有雙星閃耀。有漁者曾見青衣書生與素衣龍女攜手巡海,凡遇風浪處,彈指即平。而東海深處新生的定海神針上,隱約可見九龍盤繞,其中二龍首交頸纏綿,似訴前世今生。
此劫過後,觀音重煉補天石殘片為九盞明燈,分懸九州鎮守氣運。東海龍王每歲仲夏開海市,必有青衫客攜明珠來換美酒,醉後常以桐木琴彈《清心普善咒》,聞者皆忘煩憂。偶有幼童見其踏浪而去,衣袂間隱現龍紋,遂成海上奇談。
太古遺碑載:天地有劫,眾生度之;劫波渡儘,真心不滅。此謂東海龍珠傳,亦曰情天寶鑒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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