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大宋熙寧年間,汴京城西有個叫清水巷的所在,巷尾住著個年輕後生名叫陳實,原也是讀書人家出身,奈何父母早亡,隻留得三間舊屋並半架殘書。這陳實雖通文墨,卻不願走科舉之路,整日隻愛鑽研些醫卜星相之術,尤善針灸推拿,在街坊間得了個“陳一手”的綽號。
這日清明才過,陳實正在院中晾曬藥材,忽聞得隔壁傳來啼哭之聲。原是鄰家張老漢突發急症,四肢抽搐口吐白沫。陳實拎起針囊趕去,見那老漢麵色青紫,當即取出三寸銀針,照準人中、合穀幾處穴位刺下。不過半柱香工夫,老漢悠悠轉醒,全家千恩萬謝。陳實卻盯著老漢眉心一團若有若無的黑氣暗自心驚——這分明是中了“離魂散”的跡象,江湖上早已失傳的毒物。
當夜月色昏黃,陳實正對燈研究醫書,忽聽得窗欞篤篤作響。開窗看時,隻見個青衣小婢遞進封信來,落款處畫著隻三足金蟾。信中邀他明日午時往城南紫雲觀相見,事關張家老漢性命。陳實捏著信紙沉吟:那金蟾標記乃是三十年前“鬼醫門”的印記,這派專以活人試藥,早被官府剿滅,怎會重現世間?
次日陳實如約前往。那紫雲觀荒廢多年,野草沒膝。才進殿門,便見個戴鬥笠的黑衣人背身而立:“陳先生果然來了。”聲音嘶啞如破鑼。陳實拱手道:“閣下既知離魂散,想必與鬼醫門有舊?”黑衣人嘿嘿一笑,摘下麵具竟是個麵容姣好的女子,左頰卻紋著隻栩栩如生的青蠍:“老身溫三姑,今日請先生來,是要借你祖傳的《青囊秘錄》一觀。”
陳實心中劇震。這《青囊秘錄》是陳家不傳之秘,祖父臨終前再三囑咐不可示人。正待推拒,溫三姑忽將個瓷瓶擲在地上:“張家老漢中的是改良過的離魂散,三日內不服解藥,必會狂性大發傷及無辜。先生忍心見滿巷百姓遭殃?”陳實咬牙思忖片刻,忽生一計:“秘錄藏在祖宅地窖,需得子時陰氣最盛時方能取出。”
當夜子時,陳家老宅突然起火。待鄰裡趕來救火,卻見陳實拎著個鐵箱從火場衝出,身後溫三姑緊追不舍。眼看要被迫上,斜刺裡忽殺出個虯髯大漢,刀光閃處逼退溫三姑。陳實定睛一看,竟是常來巷口賣炊餅的武大郎!這武大郎扯下麵具,露出張英氣勃勃的臉:“在下皇城司緝捕使趙敢,追查鬼醫門餘孽已半年有餘。”
三人且戰且走,逃至城隍廟暫避。趙敢道出原委:原來鬼醫門欲用《青囊秘錄》配製“傀儡香”,控製朝中大臣。溫三姑不過是小卒,幕後主使竟是當朝太師府總管。陳實聞言苦笑:“我一介布衣,怎卷入這等漩渦?”正說著,廟外傳來簌簌聲響,數十個雙目赤紅的百姓圍攏過來——竟是中了傀儡香的症狀!
趙敢揮刀護住陳實:“先生快想解法!”陳實猛記起秘錄中記載,傀儡香需用施毒者心頭血做引。眼看那些百姓如行屍走肉般撲來,忽見溫三姑從樹影中跌出,心口插著支金鏢。暗處轉出個華服老者:“廢物,還要老夫親自善後。”正是太師府總管薛貴。
薛貴獰笑著掏出個銅鈴搖動,中蠱百姓愈發狂躁。陳實急中生智,銀針連發刺向溫三姑屍身膻中穴,果然逼出幾滴黑血。混入藥粉灑出,百姓們紛紛軟倒。薛貴見勢不妙欲逃,趙敢甩出鐵鏈鎖住他雙腳:“薛公公,官家等你交代很久了。”
事畢已是五更天。趙敢押著薛貴離去時,留下句話:“先生日後行醫且謹慎,江湖水深。”陳實望著初升的日頭,忽覺懷中異樣,摸出本絹冊——《青囊秘錄》竟一直在身上!翻至末頁,祖父遺墨赫然在目:“醫者仁心,然逢亂世,當藏鋒斂鍔。”
經此一劫,陳實依舊在清水巷行醫,隻是銀針收起大半,添了杆青布幌子。偶有夜行人叩門求醫,他總要先望其眉心三分。某日黃昏細雨,有個撐油紙傘的姑娘叩響門環,腕間金鈴叮當:“陳先生,奴家中老母病重,聽聞先生善治疑難雜症...”簷下風燈搖曳,照見姑娘鞋麵上繡著對戲水鴛鴦,鞋底卻沾著些許紫色泥土——那是城西亂葬崗特有的土色。
陳實撚了撚袖中銀針,溫聲道:“姑娘且細說症狀。”目光掠過她耳後淡青胎記,心中咯噔一聲:這分明是幼時走散的胞妹才有的印記!當年家中突逢大火,五歲的妹妹就此失蹤,父母為此鬱鬱而終。而今這姑娘眉眼間確與母親有七分相似,可為何出現在此時?又怎會踏足亂葬崗?
姑娘自稱姓柳名依依,住在城西杏花塢。陳實不動聲色寫下藥方,暗將特製的追魂香抹在箋角。待她離去,陳實喚來馴養的信鴿,尾隨而去。不過半個時辰,鴿子竟帶傷飛回,爪上縛著片帶血的柳葉——正是鬼醫門傳訊的標記。
當夜陳實輾轉難眠,忽聞屋頂瓦片輕響。他吹熄燈燭潛至院中,但見柳依依黑衣勁裝,正與個蒙麵人低聲爭執:“...必須取得《青囊秘錄》真本...”蒙麵人冷哼:“休因私情誤大事!”揚手間三枚毒蒺藜射向陳實藏身處。陳實閃避不及,忽有柄鐵傘旋來擋開暗器,趙敢的聲音在牆頭響起:“好個兄妹相認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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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依依見行跡敗露,袖中甩出條金絲鞭:“趙捕頭何必趕儘殺絕?”三人戰作一團。陳實忽道:“且慢!妹妹,你可知左肩可有蝴蝶胎記?”柳依依招式驟停,眼中閃過惶惑:“你...你怎知...”話音未落,蒙麵人突撒迷煙遁走。趙敢欲追,陳實攔住:“由她去吧。”
三日後,陳實正在搗藥,柳依依踉蹌闖進,肩頭血跡斑斑:“哥...他們給我下了蝕骨丹...”原來鬼醫門主早在她身上種下奇毒,逼其盜書。陳實查驗毒性後倒吸涼氣:“此毒需千年雪蓮為引...”話音未落,趙敢拎著個玉盒進來:“巧了,大理國剛進貢的雪蓮遭竊,看來是有人故意送藥上門。”
解毒那夜風雨大作。陳實施針到緊要關頭,忽聞屋頂傳來淒厲笛聲。柳依依猛然睜眼,瞳仁變成詭異的綠色:“門主...來了...”但見紙窗映出個佝僂巨影,八個黑衣拾轎人如鬼魅般落在院中。轎簾掀處,戴著青銅麵具的門主陰森道:“陳一手,你父當年叛出鬼醫門,偷走秘錄,今日該物歸原主了!”
陳實銀針疾射,門主袖中飛出群毒蜂。趙敢揮刀劈砍時,柳依依突然撲向轎輦:“爹!收手吧!”全場俱驚。門主顫抖著摘下麵具,露出與陳實相似的眉眼:“傻丫頭,為父苦心經營二十年,就是要重振鬼醫門...”原來當年陳父攜書叛逃時,竟帶走了門主幼子,便是如今的陳實!
雷聲炸響,陳實望著生父扭曲的麵容,忽將秘錄擲入火爐:“這害人之物,留它何用!”門主瘋癲般撲救,被梁上墜落的鐵籠罩住——竟是趙敢早布的機關。火光中,柳依依握住陳實的手:“哥,我們終是殊途...”
此後汴京少了位陳一手,終南山卻多了對采藥兄妹。有人說曾見他們救治過中蠱的商隊,用的金針手法頗似失傳的青囊術。每逢月圓之夜,總能在老君觀聽見兄妹合奏的笛聲,那調子忽悲忽喜,如訴儘人間離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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