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鬼驚退之際，莫懷古鐵筆已到。朱砂點點落在屍身眉心，死囚們紛紛倒地。胡三老漢怪嘯著化作黑煙遁走，臨走甩出句：三日後中元節，鬼門關開時，必取你性命！
林禦史擦汗道：這老鬼道行不淺，莫先生如何惹上這等麻煩？
莫懷古歎道：說來慚愧。那日我私改生死簿，雖後來修正，終究違了天條。如今這些厲鬼是要拿我做替身還陽。
二人正說話間，廟外傳來啼哭聲。開門見是個蓬頭垢麵的婦人，抱著個氣息奄奄的女童：求判官老爺救命！我女兒被惡鬼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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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懷古俯身查看，女童突然睜眼獰笑，口中吐出黑針！林禦史令牌急擋，黑針折射釘在柱上，頓時腐臭彌漫。
是調虎離山計！莫懷古驚覺回頭，見廟後院牆爬滿無數鬼手。原來胡三故意現身，是要拖住他們，好讓群鬼布設百鬼大陣。
此刻瑞州府已陰氣籠罩，街上行人紛紛倒地，魂魄被吸入城隍廟方向。莫懷古將鐵筆插地，咬破中指以血畫符：為今之計，隻有開陰司正堂了！
林禦史大驚：你陽壽未儘，強開陰司要折壽十年！
顧不得了！莫懷古揮筆劈向虛空，空中裂開一道金光，隱約可見公堂森嚴。無數陰兵蜂擁而出，與惡鬼戰作一團。
混亂中胡三老漢現出原形——竟是具纏著鎖鏈的骷髏：莫懷古！你既要替天行道，可敢與我上望鄉台斷案？
有何不敢！莫懷古魂魄離體，隨他衝上雲端。隻見望鄉台上懸著麵古鏡，鏡中重現胡三生前種種：原是本朝初年將軍，因謀逆罪被淩遲處死，怨氣不散化成厲鬼。
莫懷古冷笑：你生前殺戮無辜，死後禍亂陰陽，罪加三等！
胡三狂吼：成王敗寇何罪之有！骷髏暴漲數倍，鎖鏈如毒蛇竄來。
正當莫懷古避無可避，鏡中忽然射出白光，走出一位紅袍判官：胡三！你可知當年告發你的副將，就是這位莫判官的前世？
此言一出，莫懷古與胡三俱驚。紅袍判官展開卷軸：這段因果糾纏百年，今日該了結了。莫懷古前世為奪兵權誣告主帥，今生合該償命；胡三殺戮過甚，當永鎮無間地獄。然莫懷古今生舍己為人，功德可抵前愆...
胡三聽得此言，骷髏嘩啦碎裂：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忽然化作青煙散去，空中隻餘歎息，百年仇怨，竟是一場空...
莫懷古醒來時，見林禦史守在榻前：莫兄昏迷三日了。那夜惡鬼儘散，隻是...壓低聲音，你的鐵筆裂了。
取筆來看，筆杆果然有道深痕。當夜莫懷古夢見紅袍判官：你陽間判官任期已滿，可願入職地府？
莫懷古搖頭：經此一事，方知陰陽皆有心魔。願留人間濟世度人。
判官大笑：果然通透！這筆雖裂，正氣猶存。拂袖間鐵筆複原，筆毫竟成金銀二色，金毫斷陽間不平事，銀毫寫陰司未了情。你好自為之。
此後瑞州府多了位奇人，白日懸壺濟世，夜裡鐵筆斷案。隻是有人留意到，莫先生每月十五必往城隍廟後墳崗，對著無字碑獨酌至天明。有次醉後他曾提筆在碑上寫詩，墨跡頃刻滲入石中，唯餘四句在風中飄散：
鐵筆判儘幽冥事，朱砂點破古今愁。
誰言陰陽分兩界，明月清風共一樓。
這年清明，有個遊方道士在碑前駐足良久，忽然對香客笑道：你們可知這莫先生，就是當年那個抄書書生？如今他可是城隍座下第一判官，專門了斷陰陽冤債呢！說罷化作清風而去。眾人再看那碑，竟隱隱浮現出莫懷古執筆微笑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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