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後的晨霧裹著艾草香漫進醫館,李玄策的銀針在銅盆藥湯裡旋出細小的漩渦。診案上的青瓷筆洗盛著昨夜收集的露水,硯台裡未乾的墨跡倒映著東牆上《子午流注圖》的星宿標記。穿堂風掠過紫檀藥櫃的百子櫃,將"紫菀葶藶"這些藥名木牌吹得輕輕搖晃。
"大夫,這心痹..."唐裝老者話音未落,診室西北角的青銅鶴形燈突然爆出燈花。李玄策指尖的銀針發出蜂鳴,針尾北鬥七星鏨刻紋滲出靛青色光暈。他抬眼望向門廊,看見竹簾縫隙間飄進半片銀杏葉,金黃的葉脈上凝著未化的秋霜。
腳步聲踩著《黃帝內經》"刺禁論"篇的韻律逼近。當竹簾被掀起的刹那,李玄策的銀針正懸在老者神闕穴上方三寸,針尖凝結的水珠墜落在青磚上,碎成七瓣星芒。
"聽說李大夫善用北鬥針法。"李青竹的聲音裹著雨水的寒氣,懷中的孩子突然劇烈咳嗽,暗紫色的血沫濺在她月白色襦裙的纏枝蓮紋上。十年前被玉鐲碎片劃破的門檻,此刻正硌著她沾滿泥水的繡鞋。
銀針突然劇烈震顫,北鬥紋路在晨光中投射出星圖。李玄策看見記憶如墨汁在宣紙上暈染——暴雨夜的祠堂裡,供桌上的《傳習錄》手稿被雨水泡得發脹,李青竹舉著半截羊脂玉鐲嘶吼:"典當行掌櫃說藥王銅人能換三環內的學區房!"當時銀針盒摔在青磚上,七根針排列成北鬥七星的形狀,針尾的瑤光星正指向祠堂暗格裡沉睡的銅人。
診案上的銅製香爐突然傾倒,沉香灰在《素問》"咳論"篇的字句上鋪開卦象。李玄策的銀針刺入男孩大椎穴,針尾天樞星紋浮現《靈樞·本神》的篆文。指腹下的脈搏讓他瞳孔微縮——寸口脈沉細如絲,尺膚寒涼似鐵,與二十年前母親咳血而亡時的脈象分毫不差。
"這孩子..."李玄策的銀針在神庭穴停住,針尖突然迸發金鐵相擊之聲。藥櫃最底層的沉香木匣應和般震顫,那是存放《千金方》殘卷的匣子。李青竹突然扯開孩子的衣襟,鎖骨下方月牙形胎記泛著詭異的青紫色,邊緣紋路竟與藥王銅人頸部的銘文完全契合。
窗外的雨聲驟然密集,簷角鐵馬叮咚作響。李玄策的銀針在男孩十二井穴遊走,針尾七星依次亮起。當針刺至少商穴時,診室穹頂突然顯現北鬥星圖,光暈中浮現金漆小篆:"天樞主死生,璿璣司寒熱"。香爐裡未燃儘的艾絨突然爆出青蓮狀火焰,將牆壁《五臟六腑圖》中心肺位置照得透亮。
"當年你摔碎的玉鐲裡,藏著藥王銅人的湧泉穴拓片。"李玄策的狼毫筆在處方箋上懸停,墨汁滴落成太極陰陽魚的形狀。他看見李青竹後頸的朱砂痣在星圖下泛紅,那是母親在銅人天突穴點下的封印標記。沉香木匣的震顫愈發劇烈,匣蓋縫隙滲出淡金色流光,隱約可見典當契約的騎縫章紋樣。
男孩突然發出鴉鳴般的喘息,嘴角溢出的血絲在星圖下呈現靛藍色。李玄策的銀針在膻中穴三進三退,針尾瑤光星紋竟浮現《神農本草經》治肺痿的秘方。當最後一根針沒入百會穴時,東牆《子午流注圖》上的辰時標記突然移位,與星圖中天權星的位置重疊。
"藥方要用雪水煎煮。"李玄策將處方箋推過診案,紙上的"冬蟲夏草"突然滲出墨色,重組成"金線重樓"四字。李青竹的繡鞋碾過門檻舊痕,懷中的孩子突然睜眼,瞳孔裡倒映著沉香木匣中飄出的契約殘頁——藥王銅人左臂穴位圖下,赫然蓋著二十年前的典當印鑒。
雨幕中的銀杏樹沙沙作響,一片金葉飄進診室,正落在銅盆藥湯裡。李玄策的銀針突然全部直立水麵,排成北鬥七星陣。當李青竹的腳步聲消失在巷口時,銅盆中的倒影突然顯現祠堂暗格場景——缺失左臂的藥王銅人靜靜佇立,天突穴的朱砂封印正在龜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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