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麵初冰裂出魚鱗紋時,八歲的李小滿正用紫檀算盤丈量祠堂門檻。算珠卡在青磚縫裡,二十檔橫梁投下的陰影竟在水汽中化作船桅形狀。七歲的李月竹蹲在簷下剝凍柿子,柿蒂突然粘住兄長褲腳——那抹胭脂紅的汁液,正與父親水文筆記裡標注的險灘水色相同。
糧站地窖新儲的白菜堆裡混著幾塊藍礁石。十歲的李玄策舉著馬燈清點時,發現石麵布滿細密的鑿痕——與顧昭明傘骨末端的防滑紋如出一轍。暗處傳來窸窣聲,七歲妹妹正用白菜幫子搭房子,菜葉脈絡在燈光裡投下張蛛網狀的圖,恰是沉船龍骨的結構剖麵。
祠堂東廂的祖宗牌位突然倒了兩尊。老周提著魚膠來粘合時,七枚銀鐲磕在供案上的聲響驚醒了梁間蝙蝠。李小滿躲在幔帳後偷看,見漆匠用刮刀抹膠的姿勢,竟與父親當年修補羅盤的動作完全一致。八歲孩童腕間銀鈴無風自動,震得案頭香灰聚成個箭頭,直指第三塊地磚下的暗格。
冬至前夜,三兄妹蜷在灶膛前烤紅薯。李月竹忽然指著火堆:"火苗在寫字!"躍動的焰心裡,焦黑的木炭屑拚出個"漕"字,與顧昭明袖口暗繡的紋樣分毫不差。十歲的李玄策用火鉗撥灰,火星濺在弟弟的算盤上,檀木珠突然迸出鬆香——正是父親那半塊殘碑拓片用的香料。
江灘凍硬的淤泥裡嵌著半截船釘。李小滿用小刀撬挖時,刀柄纏繩突然散開,十二股麻線垂落的結繩紋竟與祠堂幔帳流蘇相同。七歲的李月竹湊近細看,辮梢沾的冰碴掉在船釘鏽跡上,融化的水痕顯出道朱砂刻線——正是母親妝奩夾層裡那柄黃銅鑰匙的齒痕。
糧站主任的算盤珠突然少了三粒。十歲少年蹲在櫃台下尋找時,發現老鼠洞口的爪痕間粘著靛青粉末。暗格裡傳來銀鈴輕響,八歲弟弟正用缺珠的算盤擺弄九連環,銅環相撞的節奏竟與二十年前沉船撞礁的時辰吻合。窗外飄進片枯葉,葉脈裂紋拚出個殘缺的"螟"字。
子夜霜重,祠堂梁柱傳來蛀蟲啃噬聲。李月竹夢遊般爬上供案,七歲女娃的赤腳踩過祖宗牌位,在積灰裡印出串蓮花狀足紋。暗處老周突然咳嗽,漆桶打翻的瞬間,桐油順著地磚縫流成道箭頭,直指李小滿白日發現的暗格位置。八歲孩童腕間的銀鈴突然炸開,滾出的鈴舌刻著顧氏船幫的私章紋樣。
臘八粥的炊煙漫過江心洲時,顧昭明的青竹傘尖在凍土上劃出串古怪符號。十歲的李玄策追著痕跡來到蘆葦蕩,發現符號末端指向弟弟昨日堆的雪人——雪人胸腔裡竟凍著半冊浸透的賬簿,正是糧站缺失的那本。七歲妹妹用木棍戳開冰層,泛黃的紙頁間浮出片靛藍色指甲蓋,與老周漆桶底的沉澱物顏色相同。
小寒那日,渡口漂來具纏滿水藻的浮屍。李小滿蹲在碼頭用竹竿撥弄,八歲孩童的虎口被纜繩勒出血痕。屍身翻轉的刹那,李月竹突然尖叫——死者後頸的朱砂痣位置,竟與兄長李玄策掌心的胎記完全重合。十歲少年踉蹌後退,踩碎了塊青瓷碗片,鋦釘排列的形狀正是父親那柄解纜斧的編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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