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鐲齒痕滲出的血珠墜入江麵時,李玄策聽見了錨鏈斷裂的聲響。那聲音與三十年前雲夢澤號沉沒時的金屬哀鳴驚人相似,混著柴油味的記憶突然翻湧——他看見父親李長庚跪在暴雨傾盆的甲板上,將纏著紅綢布的青銅尺拋入江心。
曬場西牆突然裂開蛛網狀紋路。李月竹的白發在陰風中狂舞,老婦人用銀鐲殘片刮去牆縫滲出的黑紅色液體,渾濁液體竟在青石板上蝕刻出半幅江底沉船圖。李玄策的瞳孔驟然收縮,圖中標注的二十三處漩渦位置,正對應著曬場地基下的船釘陣。
"他們來了。"李月竹突然扯著李玄策伏低。三條鐵殼船衝破雨幕,船頭站著的刀疤臉肩扛雙頭蛇紋身,望遠鏡鏡片反光掃過正在滲血的牆縫。李玄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那青黑色的蛇眼排列方式,竟與父親遺物中某張褪色照片上的圖案完全吻合。
暗格裡傳來金屬摩擦聲。李玄策摸到牆根鬆動的青磚,磚縫裡卡著半截鏽蝕的船釘。當他用銀鐲齒痕刮去鐵鏽時,釘身突然浮現暗紅色紋路——正是雲夢澤號貨艙裡特有的防腐漆編號。
鐵殼船靠岸的巨響震裂了醃菜缸。李月竹的白發纏住飛濺的陶片,老婦人突然將銀鐲按進曬場石碾的凹槽。生鏽的碾盤發出令人牙酸的轉動聲,碾槽底部赫然露出用油布包裹的青銅羅盤,盤麵饕餮紋正滲出黑色黏液。
"去江心礁石群!"李月竹的嘶吼被爆炸聲淹沒。刀疤臉擲出的燃燒瓶在曬場草垛炸開,火焰中浮現出扭曲的船影。李玄策抱起青銅羅盤翻滾躲避,羅盤磁針突然自發轉動,指向正在滲血的西牆裂縫。
暗紅色液體在牆根彙成箭頭。李玄策順著指引掀開青石板,腐臭的沼氣撲麵而來。石板下埋著的檀木盒已半朽,盒內航海日誌的扉頁上,父親顫抖的字跡刺破雨幕:"1983.4.23,大副周坤改航,貨艙配平鎖遭破壞"。
鐵殼船上傳來鋼索絞盤聲。李月竹突然將青銅羅盤按進石碾機關,曬場地表十三枚船釘破土而出,在雨中排列成北鬥狀。當第七枚船釘完全升起時,江對岸傳來令人膽寒的震動——二十三口柏木棺材正從漩渦中緩緩上浮。
"那是壓魂棺!"李月竹的白發纏住李玄策腳踝。老婦人腕間銀鐲與青銅羅盤相撞,迸發的火星點燃了曬場草料。衝天火光中,船釘陣投射出的陰影竟在牆麵拚出"雲夢澤號"失事當天的星圖。
刀疤臉的砍刀劈在青銅羅盤上。李玄策翻滾躲過致命一擊,懷中突然掉出半張泛黃的貨艙清單。1983年4月23日的記錄欄上,父親用紅筆圈出的"巫山青石"字樣正在雨中滲血,墨漬暈染成帶箭頭的路線圖。
暗門機關突然啟動。李月竹拽著李玄策跌入地下甬道,生鏽的齒輪聲裡,頭頂傳來鐵殼船被絞碎的慘叫。磷火映照下,甬道儘頭的青銅門刻滿浪花紋路,門環上掛著的半枚銀鐲,與李月竹腕間的殘片嚴絲合縫。
"這是你父親設計的逃生艙。"老婦人將銀鐲按進門上凹槽。當青銅門裂開縫隙時,李玄策看見二十三口密封箱整齊排列,箱蓋上用褪色紅漆畫著的船錨標記,正與曬場船釘的鏽痕完全一致。
鹹澀的江水湧進鼻腔。李玄策在密封箱夾層摸到個油紙包,腐爛的絲絹裡裹著半枚帶齒痕的銀鐲。當他將銀鐲舉向磷火時,齒痕間突然滲出黑色液體,在青銅門上蝕刻出歪扭的江心坐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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