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場青石板炸裂時,李玄策嗅到了江水倒灌的腥氣。十三枚鏽蝕船釘呈北鬥狀刺出地麵,釘頭殘留的桐油味與記憶裡某個雨夜重合——父親失蹤前夜,貨艙木箱上就飄著這種防腐漆的刺鼻味道。
"是雲夢澤號的固定釘。"李月竹的白發纏住第七枚船釘,暗紅鐵鏽突然在她指尖化作血水。老婦人將銀鐲殘片按在釘身凹槽,金屬摩擦聲裡竟傳出三十年前的船工號子,嘶啞的"嘿呦"聲在釘陣中央凝成團黑霧。
江對岸傳來引擎轟鳴。三條鐵殼船衝破雨幕,船頭站著的刀疤臉肩扛雙頭蛇紋身,手中探照燈掃過曬場西牆滲血的磚縫。李玄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那紋身青黑蛇眼的排列方式,竟與父親遺物中某張褪色照片上的圖案完全一致。
"他們來搶釘陣裡的東西。"李月竹突然掀開曬場草垛,黴變的稻草下露出半截青銅尺。尺身饕餮紋的獸口銜著枚玉質算珠,珠麵裂痕間滲出黑色黏液,將十三枚船釘的影子扭曲成沉船桅杆的形狀。
鐵殼船靠岸的瞬間,曬場東南角的醃菜缸突然爆裂。飛濺的陶片中,李玄策看見缸底藏著捆油紙包裹的纜繩——繩頭"周記漁行"的火漆印還未褪色,正是母親生前常去采購的那家鋪子。
刀疤臉的砍刀劈在青銅尺上迸出火星。李玄策翻滾躲過第二刀時,手肘撞翻了曬場石碾。碾槽底部赫然露出半張1983年的貨艙清單,父親用紅筆圈出的"巫山青石"字樣正在雨中滲出血漬。
"那是壓艙石!"李月竹的白發纏住三枚飛來的魚叉。老婦人腕間銀鐲與青銅尺相撞,竟激發出類似船鐘的嗡鳴。釘陣中央的黑霧突然具象成艘破舊貨輪,甲板上奔跑的人影脖頸都係著褪色紅綢。
暗格裡傳來鎖鏈斷裂聲。李玄策摸到石碾暗槽裡的檀木盒,盒麵陰刻的浪花紋路間卡著半枚帶齒痕的銀鐲。當他試圖將銀鐲按進李月竹腕間的缺口時,江麵突然炸起衝天水柱,二十三口柏木棺材在漩渦中時隱時現。
撈沙幫的鉤爪纏住了青銅尺。刀疤臉獰笑著收緊繩索,尺身突然迸出七點幽綠磷火,將曬場照得如同鬼域。磷火映照下,十三枚船釘在地麵投出的陰影,竟拚出"雲夢澤號"失事當天的星圖。
"寅時三刻,鬼門開。"李月竹的銀鐲突然割破掌心,血珠滴入釘陣中央的瞬間,所有船釘開始自發震顫。李玄策懷中的檀木盒自動彈開,腐爛的絲絹裡裹著半本航行日誌——父親的字跡在某一頁反複塗抹,形成個帶箭頭的血漬圖案,直指江心某處礁石。
鐵殼船上的弩箭釘入曬場門柱。李玄策拽著李月竹撲向枯井,井底飄出的柴油味裡混著淡淡的屍臭。老婦人將青銅尺插入井壁裂縫,生鏽的齒輪聲裡,井水突然退去,露出刻滿符文的青銅門。
"你父親改過貨艙結構。"李月竹的白發在幽綠磷火中宛如活物。當青銅尺完全沒入機關孔,門縫裡突然伸出三根腕粗的鐵鏈,將最近的鐵殼船絞成了麻花。慘叫聲中,李玄策看見鐵鏈末端的倒刺,與曬場船釘的鏽蝕痕跡如出一轍。
暗門內傳出錨鏈崩斷的巨響。李玄策在最後時刻瞥見刀疤臉撕開的衣襟——那人胸口紋著的雙頭蛇七寸位置,赫然刺著父親失蹤那天的日期:1983.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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