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炙烤著玉門關的夯土城牆,李玄策解開褪色的藏青長衫,露出內襟繡著的敦煌藻井紋。他俯身抓起把關牆根下的赭色砂礫,砂粒在掌心突然聚成匈奴文字的二字,細看竟是昨夜風沙送來的密信殘片。
喀嗒——腰間青銅龜符的星宿扣無風自動。這枚漢武帝賜予西域都護的兵符,此刻竟滲出墨綠色的銅鏽,沿著他指尖爬成庫姆塔格沙漠的輪廓。遠處地平線騰起的沙暴裡,隱約浮動著三十六匹戰馬的虛影。
參事!念墨的喊聲裹著熱浪從烽燧頂傳來。她玄色勁裝的衣擺沾滿鳴沙山特有的五色晶砂,手中握著剛破譯的狼煙密件:敦煌莫高窟的守窟人傳來急訊,323窟的《張騫出使圖》壁畫......
話音未落,李玄策突然將霍去病墓前拾得的黑曜石砸向烽燧殘壁。石屑紛飛間,石中暗藏的玉髓紋路竟在烈日下投射出洛陽金村古墓的幻象——墓室東南角的和田玉版正泛著地乳般的光暈,表麵銘文如蝌蚪遊動,正是失傳的《匈奴地乳契》。
三日後,洛陽金村戰國墓探方。
四十瓦白熾燈將盜洞照得慘白,李玄策的鹿皮手套撫過墓壁裂痕。壁畫中匈奴使臣捧著的玉匣,與他手中拓片上的地乳契形製完全吻合。取洛陽鏟來。他突然將鏟頭刺向壁畫使臣的右眼,磚粉簌簌落下時,竟露出半截烏黑的鼠尾。
吱——淒厲叫聲中,三十六隻黑鼠從盜洞蜂擁而出。每隻鼠尾都係著冒頓單於金冠的殘鏈,青銅鏈節上的匈奴銘文正滲出暗紅血珠。念墨拔槍的瞬間,李玄策已將西域都護印砸向地麵,銅印虎鈕發出低沉虎嘯,音波震得鼠群撞向墓壁,化作團團腥臭血霧。
東南角。李玄策用龜符刮開血霧,符中星宿投影在夯土地麵。當光點停在探方東南角時,他執考古刷輕掃三下——赭紅色封土層下,和田玉的瑩光如地乳滲出。玉版出土刹那,整座墓室漫起鹹澀霧氣,銘文在濕氣中扭曲成裡海輸油管道的星象圖。
七月廿七,子夜。漢魏故城護城河。
殘月映著鐵鏽色的淤泥,李玄策將玉版殘片擲入水中。漣漪蕩開時,河底突然亮起三十六盞幽綠磷火——竟是陶馬空洞的眼眶。當首匹陶馬破水而出時,纏繞馬鬃的居延漢簡突然展開,河西地脈圖遇水顯形,竟與玉版標注的波斯灣坐標重疊。
噅——陶馬仰頭嘶鳴,蹄鐵鑲嵌的月氏銀幣反射冷月清輝。光束在洛河水麵拚出匈奴祭壇方位,正對應敦煌遺書《波斯地乳誌》記載的。李玄策扯開衣襟,背脊紋著的《衛青北伐圖》突然滲出冷汗,將絲綢內襯浸出狼頭狀暗痕。
念墨遞上漆盒密函時,李玄策用薩滿的狼髀骨挑開火漆。骨笛孔洞溢出的黑煙在空中凝成雪佛龍薩滿幻影,那撕裂的嘴角吐出匈奴語:...單於庭已備二十年鹹池...幻象未散,李玄策已將霍去病墓礫石擲入其心口,石屑紛飛間竟拚出《孫子兵法》九變篇的殘簡。
七月三十,龍門石窟賓陽中洞。
李玄策指尖撫過《帝後禮佛圖》西域使節的麵容,龜符按在石像瞳孔的刹那,窟頂北魏星圖倒映在伊河水。波光中紫微垣的位置,正與玉版標注的波斯灣坐標重合。他蘸取拓跋燾西征箭簇的銅鏽,在水麵寫下篆字,三十六道狼煙自河底升起,扭曲成蔥嶺雪山輪廓。
該醒來了。李玄策咬破舌尖,血霧噴向陶馬額間。千年陶土剝落,露出精鋼鑄造的馬骨——暗藏機關竟與戰國木牛流馬圖紙吻合。當首匹鋼馬踏碎水麵月光時,西域都護印突然發燙,在夜色烙出血色篆文。
最後一縷狼煙散儘,伊河對岸傳來駝鈴。李玄策抖開長衫,內襟的敦煌壁畫滲出朱砂,將波斯灣染成衛青筆跡的斷乳處。東方既白時,玉門關方向傳來沙暴轟鳴,恍若兩千年前漢軍箭陣破空的餘響。
作者注:李念墨被臨時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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