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月光從穹頂魚鱗縫漏下，李玄策腕間的五彩繩碎屑突然在氣流中懸浮。那些絲線穿過祭壇裂縫，竟在青銅地麵織出女兒跳繩時慣用的雙魚結圖案。他跟著光影躍過三丈寬的岩漿溝，鹿皮靴底沾著的艾草灰在灼熱岩麵燙出焦痕——恰似妻子在四合院煎藥時，砂鍋底殘留的龜裂紋。
西北角的懸魂梯在移動！陳教授嘶吼著拋出登山繩，繩結卻在半空詭異地打成了女兒書包帶上的蝴蝶扣。李玄策抓住繩尾的瞬間，聽見岩壁深處傳來搗衣聲——那是妻子每年拆洗冬被時，棒槌敲打青石板的韻律，此刻竟與階梯齒輪咬合的節奏完全同步。
老吳的工兵鏟卡進浮雕蛇神的鱗片縫隙，崩出的火星照亮壁畫中薩滿的殘破鬥篷。李玄策忽然扯下袖口補丁——妻子縫補時留下的線頭在月光下泛著奇異的靛藍色，與鬥篷邊緣的染料如出一轍。他將線頭投入蛇神空洞的眼眶，整麵石壁轟然翻轉，露出甬道內懸掛的九百九十九盞人皮燈籠。
坎位的水銀池在上漲！陳教授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最終定格在女兒用磁鐵惡作劇時篡改的錯位刻度。李玄策摸出懷裡的錫酒壺——壺底凹痕是女兒周歲時摔出的月牙形，此刻倒映在水銀表麵，竟將流動的毒液折射成妻子梳妝鏡背麵的纏枝蓮紋。
當第六具薩乾屍從燈籠影中撲出時，李玄策嗅到乾枯指骨間的沉榆香。這與妻子熏衣櫃用的香餅配方完全相同，他反手將備用的驅蟲香囊塞進屍骸口腔。香囊崩裂的瞬間，雄黃粉在屍氣中燃起幽藍火焰，將壁畫中九頭蛇的毒牙燒成女兒陶藝課失敗的蛇形泥胚。
地宮穹頂突然墜下冰雹大小的舍利子，陳教授驚呼著舉起防爆盾。李玄策卻盯著盾麵反光——那些舍利子滾動的軌跡，分明是妻子用篦子給女兒篦頭虱時，發絲在銅盆水麵蕩開的漣漪。他摘下女兒編的竹螞蚱拋向空中，草葉振翅的陰影竟讓舍利子懸停成北鬥七星的陣型。
子時的更漏聲從岩縫滲出時，李玄策在祭壇底部摸到塊溫熱的墨錠。這是女兒練字時摔斷的鬆煙墨，斷口處的犬牙狀裂痕此刻嚴絲合縫地嵌入青銅凹槽。當墨香彌漫整個地宮時，九具玄鳥雕像突然同時轉頭，喙部噴射的火焰在空中交織成妻子謄寫《千金方》的簪花小楷。
震位的雷紋石在升溫！老吳的羊皮水囊已燙得變形。李玄策突然想起女兒玩放大鏡燒螞蟻的午後——陽光穿過青銅罅隙形成的焦點，此刻正在雷紋石表麵烙出與妻子藥櫃抽屜編號相同的灼痕。他解下褲腳的銅錢串拋向光斑，開元通寶的方孔恰好框住即將爆裂的岩層。
薩滿首領的玉石義眼突然迸裂，飛濺的碎片在月光下化作滿天流螢。李玄策的虎口被碎片劃傷，血珠滴落時竟在青銅地麵凝成女兒初學刺繡時的歪斜針腳。那些血線詭異地蠕動著，將祭壇表麵的二十八宿星圖重組成妻子晾曬在四合院回廊的《河圖洛書》摹本。
卯時的第一縷天光刺破地宮時，李玄策在祭壇核心找到半卷泛黃的《三字經》。紙頁間夾著的銀杏葉脈書簽，還粘著女兒偷吃芝麻糖時滴落的糖漬。當他念出竇燕山三字時，整座地宮突然開始倒轉，青銅梁柱的摩擦聲竟與妻子搖動紡車的吱呀聲完美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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