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山港的晨霧裡飄著柴油與鹹腥混雜的濕氣，老調度員王德發的手指在算盤珠上跳著機械舞。他習慣性推了推老花鏡，鏡腿纏著的膠布摩擦著花白鬢角，突然停在一串集裝箱編號上：怪了，這批貨的校驗碼對不上算盤。
算珠碰撞聲驚醒了趴在值班室打盹的漁家女周曉棠。她摸出祖傳的牛皮封更路簿，泛黃紙頁上祖父用蠅頭小楷標注的潮汐規律，此刻正與窗外反常的浪湧產生微妙共振。當她的指尖劃過戌時三刻勿行東北水道的警告時，港區警報突然撕裂濃霧。
李玄策的皮鞋底粘著結霜的碼頭鋼板，諾基亞e90的鍵盤在他掌心發燙。他抬頭望向雷達屏幕，那個閃爍的ais信號正以七節速度逼近港區，卻在目視範圍內空無一物。某個瞬間，他仿佛看見四百年前鄭和寶船刺破晨霧的桅杆，與雷達回波裡那個明代福船輪廓完美重疊。
把崇明島的探照燈全打開。他對著對講機說完，咬開鋼筆帽在值班日誌上畫出《鄭和航海圖》的局部。林青扛著全息投影儀從他身邊跑過時，海風掀起她風衣下擺，露出綁在大腿外側的激光校準器。
王德發突然衝進指揮室，算盤上沾著集裝箱底刮下的銅綠：小李組長，三號橋吊的貨櫃裡...老人哆嗦著攤開掌心，五枚永樂通寶在白熾燈下泛著詭異的青芒。錢幣邊緣的磨損痕跡，與更路簿裡夾著的壓艙古錢如出一轍。
濃霧深處傳來汽笛長鳴，那聲音像是鏽蝕的青銅器在海底摩擦。周曉棠奔到窗邊時，馬尾辮掃落了值班室日曆，2008年1月9日的數字在穿堂風裡翻卷。她突然指著東南方向：潮水在退，但那東西在逆流而上！
全息投影在霧牆上綻開的刹那，明代寶船的虛影與隱形貨輪產生量子糾纏般的震顫。李玄策摸出懷表，表盤背麵蝕刻的《鬼穀子》箴言在晨曦中泛光：反應之術，必先見天時。當投影切換成永樂三年的星圖時，霧中傳來木結構斷裂的脆響。
顯形了！張崇邦的吼聲混著海鷗驚飛。那艘巴拿馬籍貨輪像從時光裂縫擠出的怪物，現代船體上覆蓋著腐朽的柚木甲板，雷達桅杆纏繞著明代水手結。王德發抄起消防斧劈開最近貨櫃，成箱的電子元件裡赫然露出半截青銅觥，饕餮紋口中銜著的放射性符號讓所有人汗毛倒豎。
周曉棠突然拽住李玄策袖口：船艙底層有東西在唱漁歌！她耳垂上祖傳的硨磲耳墜正高頻震動，那是更路簿裡記載的龍宮磬遇險征兆。眾人順著鏽蝕的舷梯摸進底艙時，手電光照出艙壁藤壺覆蓋的奇怪凸起——竟是整麵用甲骨文鐫刻的核反應堆結構圖。
這不是現代仿品。隨行的考古教授眼鏡滑到鼻尖，放大鏡照著青銅觥底部的銘文，這些符號在西周金文裡代表天地之精，但排列方式...老人顫抖的手指在空中比劃，分明是鈾235同位素分離示意圖！
濃霧突然被螺旋槳聲攪碎，三架直8運輸機降落在碼頭。李玄策摸出震動的工作證，背麵燙金的絲路地脈安全局字樣正在褪色。他望著正在裝箱的青銅觥，想起三天前在敦煌修複輸油管時，壁畫上的飛天衣袂如何化作電磁屏蔽網的軌跡。
當國安部特派員在移交文件簽字時，周曉棠正把更路簿按在青銅觥表麵。牛皮紙頁上的潮汐圖與銘文產生共鳴，泛起海水蒸騰般的氤氳。王德發突然指著算盤：校驗碼對了！原來那些永樂通寶的排列，竟暗合貨輪真實載貨清單的加密算法。
深夜的東海波濤裡，李玄策獨自站在防波堤上。手機屏幕顯示著妻子發來的年夜飯菜單，背景是女兒用蠟筆畫的全家福。潮水漫過他腳邊的全息投影碎片，明朝水手與巴拿馬船員的虛影在浪花裡重疊，最終被2008年第一場雪覆蓋成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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