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鴻雁長飛時(2008年6月30日)_金蘭厭勝劫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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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鴻雁長飛時(2008年6月30日)(1 / 1)

六月的最後一天,空氣中依舊殘留著暴雨後的粘膩水汽,陽光卻已早早穿透薄雲,燙著成都火車站的月台。站台上的喧囂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特有的紛雜、忙碌與小心翼翼。“k118次希望專列,即將發車!請各位老師組織好學生,有序上車!”喇叭裡反複播放的女聲努力顯出幾分平日裡的清脆,卻又總在不經意處泄露出竭力壓製的疲憊。

長長的綠色列車停靠在站台邊,車身油漆在連日陰雨後泛著些水光,略顯陳舊。車廂連接處懸掛著醒目的紅色橫幅:“震區學子赴京療養學習專列”。車窗外,送行的隊伍湧動如潮。老師和誌願者們穿著印有“誌願者”字樣的文化衫,被汗水浸透的後背粘連著布料,他們牽著一個個孩子的手,穿梭於攢動的人頭之間,不斷地核對名單,再用力揮動著手臂指引方向,臉頰漲得通紅。

其中有個叫鄧小林的孩子,約莫十三四歲,穿著明顯大了一號、嶄新的白色運動服,背上嶄新的藍色“愛心書包”肩帶勒在瘦削的肩膀上,深深勒出了痕跡。他被一位同樣穿著誌願者服裝、汗水順著鬢角淌下的年輕女老師領著,低著頭,沉默地隨著人流行進。他的小手裡,緊緊攥著一個磨破了邊角、封麵濺上幾塊暗褐色泥點的塑料文具盒。那文具盒拉鏈已鏽蝕損壞,隻能用一根粗糙的白色尼龍繩緊緊纏裹數圈,才勉強能合攏。這是他倒塌的家裡,廢墟中挖出來的、唯一還能辨識出模樣的東西。裡麵空蕩蕩,原本所有的筆、橡皮、尺子都已碎落消失,隻有一張對折起來的、被泥水浸透又乾透後變得僵硬發黃的作業本紙頁,紙頁中央一個大大而猩紅的“x”,顯得分外刺眼——那是地震當天,他課堂作業的一道錯題。

“小林,跟著我,上車了。”年輕老師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竭力維持的柔和,輕輕晃了晃他細小的手腕。小林猛地抬起頭,眼神如同受驚的小鹿,匆匆掠過四周擁擠、喧囂的人群和陌生的車廂入口,最後茫然地定格在老師因睡眠不足而帶著深深暗影的眼圈上。他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更用力地攥緊了那個變形的文具盒,沉默地點了點頭。腳步微不可查地加快了幾分,仿佛急於逃離這片承載著無形重壓的土地。車輪終於在月台上送行人群揮動的手臂海洋與夾雜著囑托、道彆的嘈雜聲浪裡,沉重而緩慢地啟動,發出長長的、撕扯空氣般的汽笛轟鳴,向東駛去。

車廂裡的世界也並不平靜。幾十個來自不同震區、年齡各異的孩子,聚在這節略顯悶熱的硬臥車廂裡。新奇、茫然、忐忑、揮之不去的驚悸感,沉甸甸地混雜在空氣中,壓在每一個小小的心頭。短暫的興奮和對陌生旅程的不安之後,一種無聲的沉寂開始彌漫開來。靠窗的位置,幾個年紀稍大的女孩默默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那曾經熟悉的山川,如今不時掠過成片的廢墟痕跡、歪斜的房屋骨架,還有連綿的藍色救災帳篷。她們的眼神空洞而遙遠。

不知是誰,在角落輕輕哼起幾個斷續的音符,帶著一點遲疑,一點試探。是那首旋律在震後每一個角落都曾響起的《天亮了》。起初隻是模糊的低吟,如同從瓦礫縫隙裡艱難探出頭的小草。但很快,旁邊一個紮著半舊頭花、臉上還帶著未褪儘驚恐痕跡的小女孩側過臉,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跟著接了下去。接著是第三聲,第四聲……清亮卻明顯缺乏底氣的童聲,如同幾根怯生生的絲線,從寂靜中悄然升起,互相尋找,彼此纏繞,又猶豫著,努力想要編織成一首完整的歌謠。

“媽媽啊,天亮了……”那熟悉的旋律如同被集體記憶喚醒的咒語,在整個車廂裡緩緩擴散。越來越多孩子加入了進來,聲音漸漸變得清晰、連貫,彙聚成一泓帶著傷痛的清泉,緩緩流淌過過道,流進每一個人的耳蝸。他們有的閉上眼睛,睫毛上掛著細小的水珠;有的緊緊揪著衣角,指節發白;有的隻是呆呆地望著聲音響起的方向,仿佛透過聲波,看到了廢墟中拉著他們的手、又最終被黑暗吞噬的親人臉龐。

車廂頂燈隨著列車穿行隧道明明滅滅,在飛快掠過的車窗光影切割下,孩子們歌唱的臉上光影交錯。恍惚間,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仿佛凝結了——那劇烈的搖晃、山體的崩裂、尖叫的喧囂、絕望的黑暗……與此刻搖曳的燈光、彙聚的歌聲、窗外綠得發亮的稻田間模糊跳躍的光斑……兩股截然相反的時間河流驟然交疊、互衝、震蕩!巨大的情感衝擊無聲席卷車廂。坐在角落的一位頭發花白的老教師,猛地用手捂住嘴,淚水洶湧地流進指縫,雙肩劇烈顫抖著。幾個原本昏昏沉沉打著瞌睡的大人,此刻也悄然睜大眼睛,眼眶不知不覺地泛紅。那歌聲像是一把無形的鑰匙,猝然開啟了深埋心底、連自己都不敢輕易觸碰的黑色閘門,讓那滔天的悲傷與無儘的思念伴隨著旋律決堤而出,奔湧激蕩在小小的車廂空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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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的另一端,李玄策獨自靠在硬臥車廂走廊儘頭狹窄的折疊椅上。窗外山川田野如綠色綢緞般飛卷倒退,他卻無心欣賞。膝蓋上攤開著最新的《參考消息》,版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報道著南方持續的暴雨、因災加劇的通脹預期、以及國際油價再創新高衝擊全球經濟的憂慮。角落裡一小塊豆腐乾新聞則冷漠地標著:“格魯吉亞稱俄維和部隊動向‘高度危險’”。世界依舊在各自的軌道上轟然運行,喧囂不止。但這些消息此刻鑽進眼簾,卻隻能化作一片模糊的、喧囂而無意義的背景噪音。

他目光疲憊地凝視著窗外,眉頭微蹙,手指無意識地在膝頭那張脆弱的報紙邊緣摩挲著,留下一道道淺淺的、潮濕的指痕。作為玄學世家的子弟,又曾參與救災的物資運輸協調,他最近心裡總縈繞著一種揮之不去的無力和焦灼——這大地的傷口如此深重,重建的路途千頭萬緒,前路似乎迷霧重重,自己所學所做,杯水車薪……該如何為這金蘭之契的未來尋一個解?

一個身影無聲地靠近。“李老師?”一個穿著樸素、麵容清臒、約莫五十多歲的男子站在他旁邊,聲音低沉而溫和,帶著一種超乎年齡的沉穩寧靜。李玄策回過神來,禮貌地點點頭。他從未見過此人。

那人臉上並無過多表情,隻是從貼身的口袋裡,珍重地取出一個小小的、洗得發白褪色的藏藍色粗布錦囊。錦囊樣式簡樸,沒有繁複花紋,隻在開口處用細密的針腳收了口,邊緣已磨得微微發毛。他將錦囊輕輕放在李玄策攤開的報紙上那個關於油價危機和國際摩擦的新聞標題旁。

“一位故人,托我務必轉交予您。”來人語氣平靜得近乎縹緲,“說或許有用。還請珍視。”說完,不等李玄策有任何反應,那人便已轉身,步履無聲地消失在了車廂連接處的門後,仿佛從未出現過。

一切發生得迅疾而無聲,車廂另一端的歌聲仍在空中沉浮回蕩。李玄策怔在原地,目光迅速掃過四周,那個神秘的傳遞者已然蹤跡全無,仿佛從未在這喧囂與歌聲並存的過道裡出現過。他定定地看著膝頭那份散發著油墨氣味的世界局勢分析旁,多出的那個舊錦囊。指尖遲疑了幾秒,終究抵不過那股突如其來的、沉甸甸的探究之欲,他屏住呼吸,手指有些發顫地、小心翼翼地解開了那被細細密縫收口的棉線結。

錦囊口鬆開了。他的指尖探進去,觸到了一小塊冰冷而粗糙的物事。

輕輕拈出。

是一枚小小的古銅錢。磨損得厲害,外廓和方孔邊緣都無比圓滑,透著長久使用後特有的溫潤光澤。錢體本身沁著一層啞光的深褐色包漿,唯有刻字凹痕深處隱約透出些銅黃底色。

錢文漫漶難辨,唯背麵陽刻著四個極為古拙樸厚的小字楷書,即便曆經長久撫摩,筆畫棱角已儘數磨平,那沉渾如錘擊磐石的厚重意蘊卻分毫未減:

潛龍在淵

指尖驟然傳來冰涼的刺痛感,銅錢上蘊藏千鈞的森寒勁氣仿佛活了過來,順著指端血脈經脈直竄而上!李玄策猛地一個激靈,掌心微微發麻。這四個字如同四記洪鐘,撞進他那被現實的困頓與迷惘塞滿的心底!

“媽媽啊,天亮了……太陽啊出來了……”

窗外景物飛馳。綠意蔥蘢,溪流閃爍。車廂另一端,孩子們的合唱聲在清除了所有的猶豫和掙紮後,已然變得清晰、堅定而充滿了令人心顫的、破土而出的力量。

——“潛龍在淵”?

他低頭,凝視著手中那枚孤寂而蘊含著深不可測能量的古銅小錢。指腹反複摩挲著那四個已深入骨骼般刻進錢體的陽文,粗糙而清晰的觸感沿著神經末梢直抵魂靈深處。

蒼茫大地上的創傷如深淵巨口尚未彌合。窗外田野間,洪水衝刷的痕跡猶新,大片待收割的稻穀無奈地倒伏在渾濁未退儘的泥水裡,黃綠夾雜成一片刺眼的狼藉。

然而,就在這節承載著無數傷口與幼小心靈的“希望專列”裡,那稚嫩卻漸漸嘹亮堅定的歌聲,穿透了一切絕望的鉛雲,如同驚蟄時一聲喚醒大地的春雷。

它們彙成一股無形的巨流,在車廂封閉而凝重的空氣裡盤旋、升騰、激蕩不休,隱隱撞在冰冷而布滿水痕的車窗上,發出陣陣無聲的轟鳴!

李玄策緩緩抬首,越過哭泣與笑容交織的人影,望向被歌聲洗滌得異常明亮的窗外——遠方山巒起伏的線條在疾馳中逐漸綿延舒展,正孕育著難以想象的蓬勃生機。

飛馳的列車拖著長長的綠影,如同一隻低吼著掙脫大地引力束縛的鋼鐵巨鳥,馱著這沉重而又無比鮮活的希冀,毫不猶豫地撞破盛夏溽暑構成的層層無形帷幕,向著晨光初現的、燃燒著金色朝霞的東方地平線深處,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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