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北郊,奧林匹克公園邊緣一處劃出的臨時空地。這裡遠離喧囂的主場館區,四周用高高的隔音板和警戒線圍起,空氣裡彌漫著濃烈的硝煙味和一種乾燥的塵土氣息。巨大的鳥巢輪廓在遠處被午後的陽光勾勒,像一座沉默的鋼鐵山巒,而眼前這片空曠的黃土地,則是為它準備的光影序曲——奧運煙花測試場。
幾個巨大的發射架如同鋼鐵怪獸的骨架,矗立在場地中央。工人們穿著統一的藍色工裝,戴著安全帽和厚重的防護手套,正小心翼翼地將一枚枚巨大的圓柱形煙花彈,從印著“抗震救災物資專用通道”字樣的重型卡車上卸下,再穩穩地吊裝到發射架的基座上。
“老吳,這邊!接穩了!”一個滿臉汗水的年輕工人喊著,和搭檔一起,將一枚半人高的銀灰色煙花彈從卡車上滾下來。沉重的彈體在簡陋的滾木上發出沉悶的摩擦聲。
被叫做老吳的漢子,五十歲上下,皮膚黝黑粗糙,手掌寬厚布滿老繭。他應了一聲,彎腰紮穩馬步,用肩膀頂住滾落的彈體一端,雙臂肌肉賁張,青筋凸起,硬生生將沉重的煙花彈穩住。汗珠順著他溝壑縱橫的臉頰滾落,砸在乾燥的地麵上,瞬間洇開一個小圓點。
“好家夥,真沉!比給災區運的鋼筋還壓手!”老吳喘著粗氣,和同伴合力將煙花彈抬上小推車。彈體冰冷堅硬,銀灰色的外殼在陽光下反射著金屬特有的冷光,上麵除了簡單的產品編號,沒有任何標識。
“那可不!聽說是最新技術,外國專家搞的,專門給開幕式用的,金貴著呢!”年輕工人用袖子抹了把汗,語氣裡帶著一絲參與盛事的自豪,“走‘援建通道’快嘛,省得層層檢查耽誤事兒!快,推過去,裝三號架!”
老吳沒再多問,推著小車在坑窪不平的泥地上前行。車輪碾過碎石,車身顛簸。就在靠近三號發射架,準備再次合力抬起彈體時,老吳的視線無意間掃過彈體底部——那裡似乎有些異樣。
幾道極其細微的、暗紅色的水漬,正順著冰冷的金屬外殼,極其緩慢地向下蜿蜒、滲透。那紅色粘稠、發暗,帶著一種令人極其不適的、類似鐵鏽混合著甜腥的怪味,與空氣裡濃烈的硝煙味格格不入。
“咦?這啥玩意兒?”老吳皺起眉頭,下意識地伸出手指想去蹭一下。
“彆動!”一聲嚴厲的嗬斥猛地從旁邊傳來。一個穿著安保製服、戴著墨鏡的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發射架旁,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緊盯著老吳的手。“這是特殊燃料,可能有腐蝕性!碰不得!趕緊裝好,彆耽誤測試!”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命令口吻。
老吳的手僵在半空,看著那安保人員冷硬的麵孔,又看看彈體上那詭異的暗紅色水漬,心裡莫名地打了個突。他咽了口唾沫,最終沒敢再碰,隻是和同伴一起,默默地將這枚滲著“血水”的煙花彈,用力抬上了發射架的基座,卡進固定槽。金屬碰撞發出“哐當”一聲脆響,在空曠的測試場顯得格外刺耳。
同一時間,中科院地球物理研究所,地下三層的緊急實驗室。厚重的鉛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響,空氣裡隻有儀器低沉的嗡鳴和空調係統嘶嘶的送風聲。慘白的光線從無影燈上傾瀉而下,將中央巨大的實驗台照得纖毫畢現。
方清墨穿著白大褂,戴著無菌手套和防護目鏡,整個人被包裹在一種近乎冰冷的專注裡。她麵前的實驗台上,赫然擺放著一枚被縱向剖開的煙花彈殘骸——這是昨天深夜,李玄策手下的人冒著巨大風險,從鳥巢煙花倉庫秘密替換出來的樣品。彈體內部的結構暴露無遺:外層是常規的推進火藥和開爆藥,而核心區域,卻填塞著一種灰黑色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粉末狀物質,如同被碾碎的星辰骨殖。
她小心翼翼地從核心區域提取出一小撮樣品,放入旁邊一台形似小型粒子加速器的精密儀器——地質波譜儀的分析艙內。這台儀器原本是用來探測地層深處礦物成分和能量異常的,此刻卻被用來解析這來自“煙花”的詭異內核。
“啟動高頻粒子束掃描,能量級設定7,聚焦核心樣本區。”方清墨的聲音透過口罩傳出,冷靜得不帶一絲波瀾。她修長的手指在控製麵板上快速敲擊,輸入一串串複雜的指令。
儀器發出低沉的啟動音,分析艙內亮起幽藍的光芒。高能粒子束如同無形的探針,精準地轟擊在樣本上。正前方的巨大液晶屏幕瞬間被瀑布般刷新的數據流占據:元素豐度曲線、原子能級躍遷圖譜、晶格結構分析……各種專業圖表瘋狂滾動。
方清墨的目光緊緊鎖定屏幕。常規的煙花成分——硫磺、硝酸鉀、碳粉、金屬粉末如鎂、鋁)的圖譜一閃而過。緊接著,代表稀土元素的特征波峰如同蟄伏的毒蛇,猛地從數據洪流中昂起了頭顱!)!鐿(yb)!還有……釓(gd)!這些在地殼深處伴生、具有特殊磁性和光學性質、被嚴格管控的戰略性稀土元素,此刻在波譜圖上呈現出異常活躍、濃度高得離譜的尖峰!更可怕的是,這些稀土的能級圖譜並非穩定狀態,而是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被強行激發後的高能震蕩!峰值線如同失控的心電圖,劇烈地上下跳動,在屏幕中央區域彙聚成一個令人心悸的、不斷扭曲放大的猩紅能量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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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一個輔助屏幕上,實時模擬的能量場三維模型中,那個猩紅的能量核心周圍,還纏繞著一圈圈肉眼可見的、不斷波動的幽藍色力場——與青川奶粉罐底符咒、都江堰聖火異變時捕捉到的“厭勝咒力”頻譜特征,高度吻合!
方清墨的呼吸驟然停滯!防護目鏡後的瞳孔猛地收縮!她仿佛看到了這枚“煙花”升空爆炸的瞬間,那些被咒術力場強行激蕩到臨界點的稀土粉末,產生的不是絢爛的光影,而是……毀滅性的能量聚變!足以撕裂空氣、摧毀鋼鐵、吞噬生命的……小型核爆級彆的衝擊!
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後背。她幾乎是撲到旁邊的實驗台,抓過一疊空白草稿紙和一支鉛筆。筆尖因為手指無法控製的顫抖,在紙麵上戳出幾個深深的凹痕。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在紙上飛快地書寫、演算:,yo
單枚煙花彈核心區稀土粉末質量:≈2.5kg根據體積密度估算)
原子激發能級異常增量係數(Δe):由咒術力場強度決定,初步估算為常態的103104倍c2及異常激發態能量轉化效率η)……
她的筆尖停頓了一下,一個冰冷而絕望的公式,如同命運最終的判決書,被她顫抖著寫在了草稿紙的中央:x(Δee_binding)xηxk=稀土質量
Δe=咒術激發的異常能量增量
e_binding=常態原子平均結合能
η=能量轉化效率預估0.10.3)
k=單位換算係數
代入初步估算的數值範圍……結果框定在一個令人窒息的範圍:0.51.5千噸tnt當量!
這哪裡是煙花?這分明是……包裹在華麗外衣下的、足以將整個鳥巢中心區域化為齏粉的……臟彈!不,是比臟彈更詭異、更精準的咒術能量炸彈!目標就是奧運開幕式!就是聚集在那裡數萬無辜的生命!包括她的丈夫,她的戰友,無數期盼著盛典的普通人!
一滴滾燙的淚水毫無征兆地從方清墨眼中湧出,砸落在草稿紙上,迅速暈開了剛寫下的那個冰冷的“當量tnt等效)”字跡。墨跡在淚水中模糊、擴散,像一團絕望的汙漬。防護目鏡蒙上了一層水霧,視野變得一片朦朧。她握著鉛筆的手劇烈地顫抖著,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幾乎要將脆弱的筆杆捏碎。一股冰冷的恐懼如同毒蛇,順著脊椎蜿蜒而上,死死纏住了她的心臟。
“清墨!分析結果出來了?”實驗室的通訊器裡突然傳來李玄策低沉而急促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顯然在遠程關注著這裡的進展。
方清墨猛地回過神。她看著淚痕斑駁的草稿紙上那個觸目驚心的公式和數字,看著屏幕上依舊在瘋狂跳動的猩紅能量峰值和幽藍咒力場,又透過模糊的目鏡,望向實驗室那扇狹小的觀察窗外——
窗外,暮色初臨。測試場方向,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一枚試射的煙花彈拖著長長的尾焰,如同逆飛的流星,呼嘯著衝上傍晚靛藍色的天幕!
“轟——!”
巨大的火球在百米高空炸開!絢爛奪目的金色光芒如同太陽的碎片,瞬間點亮了整個天際!無數燃燒的、拖著長長光尾的“花瓣”向四麵八方迸射、垂落,形成一株巨大無比的、燃燒的金色火樹!璀璨的光芒映亮了研究所大樓的玻璃幕牆,也透過小小的觀察窗,將整個地下實驗室染上了一層流動的、輝煌的金色!
實驗室內的警報燈,就在這絢爛光芒湧入的瞬間,毫無征兆地淒厲閃爍起來!刺目的紅光瘋狂旋轉、切割著那輝煌的金色背景,將方清墨慘白的臉映照得如同鬼魅。尖銳的蜂鳴聲撕心裂肺,蓋過了窗外煙花盛放的餘音,在密閉的空間裡反複撞擊、回蕩,宣告著毀滅的臨近。
窗內,是冰冷的公式、絕望的淚水、刺眼的警報紅光。
窗外,是燃燒的金樹、璀璨的夜空、象征著人類慶典的輝煌光影。
一窗之隔,天堂與地獄,在這金色的暮靄中,無聲地對峙。方清墨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手中緊握著那張被淚水浸透的死亡通知書,身影在警報紅光與窗外流火的映照下,凝固成一尊戰栗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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