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國家遊泳中心“水立方”。清晨的陽光穿透那層夢幻般的藍色etfe膜結構，在巨大的泳池水麵上灑下無數跳躍的光斑。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特有的微澀氣息和一種緊繃的、蓄勢待發的寂靜。距離奧運會開幕不足一月，這裡是焦點中的焦點。巨大的計時牌懸掛在高處，鮮紅的數字無聲地跳動著倒計時。
池底，水深兩米。工人老趙穿著笨重的黑色橡膠防水褲，半個身子浸在冰冷刺骨的池水裡。他彎著腰，正用一把硬毛刷子，仔細地刷洗著池壁靠近底部的一條淺色接縫。水流的阻力讓他的動作顯得吃力，冰冷的池水透過防水褲的縫隙不斷滲入，帶走體溫。他身邊漂浮著一個小型工具桶，裡麵放著清潔劑、抹布和幾塊備用的白色泳池專用瓷磚。
“老趙！東頭那條縫再仔細過一遍！昨天驗收組說有點水漬印子！”池岸上，穿著工頭馬甲的男人探著頭喊，聲音在空曠的場館裡帶著回音。
“知道啦！正弄著呢！”老趙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聲音悶悶的。他用力刷了幾下，直起腰，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呼出一口白氣。他下意識地從防水褲胸前那個不太密封的口袋裡，摸出一張小小的、用透明塑料袋仔細包裹著的照片。照片上是他剛上初中的女兒，紮著馬尾辮，在震前的公園裡笑得燦爛，手裡還舉著一個廉價的。這是支撐他在冰冷池底堅持下去的唯一暖意。他用粗糙、凍得有些發紅的手指隔著塑料袋摩挲了一下女兒的笑臉，深吸一口氣，準備繼續乾活。
就在這時！
一種極其細微、卻令人頭皮發麻的“咯吱…咯吱…”聲，毫無征兆地從他麵前的池壁深處傳來！那聲音像是冰層在巨大壓力下不堪重負的呻吟，又像是骨骼被強行折斷的脆響！
老趙的動作瞬間僵住！他猛地低頭，瞳孔驟然收縮！
隻見剛才還在他刷子下完好無損的淺色接縫處，一道頭發絲般的白色裂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蔓延、擴張！裂紋邊緣的瓷磚釉麵微微翹起，發出令人牙酸的“劈啪”聲！清澈的池水，正絲絲縷縷地滲入那迅速擴大的縫隙！
“裂…裂了？！”老趙的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用手指去堵那微小的縫隙，指尖觸到的卻是瓷磚下混凝土傳來的、一種異常的、如同寒冰般的刺骨涼意！這涼意瞬間穿透皮膚，凍得他指尖發麻！
“不好！漏水了！快來人！池壁裂了！”老趙扯開嗓子，朝著池岸上驚恐地嘶喊！他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調，在巨大的空間裡激起回響。
然而，異變來得更快！更猛！
那“咯吱”聲瞬間變成了令人心悸的“哢嚓”脆響！如同冰河崩裂！一道足有拇指粗細的猙獰裂縫，猛地從接縫處撕裂開來！刺骨的、帶著強大壓力的冰冷池水，如同被囚禁的惡龍找到了宣泄口，猛地噴射而出！強勁的水柱狠狠撞在老趙的胸口，將他衝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冰冷！刺骨的冰冷！遠超池水溫度的冰冷！那噴射出的水流，帶著一種詭異的、如同極地寒冰般的酷寒，瞬間打濕了老趙的整個前胸！防水褲形同虛設，寒意如同無數細針，狠狠紮進他的骨髓！
“快！關水閥！啟動緊急排水！”池岸上終於反應過來，尖叫聲、奔跑聲、對講機的嘶吼聲亂成一團。
但裂縫的擴張速度遠超所有人的反應！伴隨著恐怖的碎裂聲，裂縫如同閃電般向上向下蔓延、分叉！更多的裂口出現！十幾股、幾十股強勁的寒流從裂口中瘋狂噴射而出！整個池壁區域瞬間水霧彌漫，寒氣逼人！泳池的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下降，冰冷的水流順著裂縫瘋狂湧入牆體結構內部，發出沉悶的轟鳴！
老趙被幾股強大的寒流水柱衝擊得站立不穩，冰冷的水流劈頭蓋臉，他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凍僵了。他看到了岸上同事驚慌失措的臉，聽到了刺耳的警報聲。他更看到了那些裂縫深處，似乎隱隱有幽藍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一閃而逝！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絕望與某種古老邪惡的氣息撲麵而來！
不能讓它漏下去！下麵是設備層！是整個場館的命脈！老趙的腦中隻剩下這一個念頭！女兒照片上燦爛的笑容在他模糊的視野中一閃而過。
“操！”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不知從哪裡爆發出最後的力量！他猛地脫下身上那件沾滿泥灰的、厚重的舊棉襖——那是他冬天在工地乾活穿的，一直放在工具桶裡備用。他用儘全身力氣，將濕漉漉、沉甸甸的棉襖死死地按向那道最大的、噴湧最凶猛的裂縫！
“噗嗤！”棉襖瞬間被強大的水壓頂得鼓起，發出沉悶的聲響。刺骨的寒流透過厚厚的棉絮，依舊瘋狂地侵蝕著他的手臂和胸膛。老趙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牙齒不受控製地格格作響，嘴唇迅速失去血色變得青紫。但他像一尊生了根的雕塑，用肩膀，用整個身體的重量，死死地頂住！他的一隻手，依舊死死攥著那張包裹在塑料袋裡的女兒照片，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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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縫的擴張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肉塞”暫時阻滯了一下。但更多的裂縫在周圍蔓延，更細更急的水流從四麵八方噴射而出，像無數冰冷的鞭子抽打在他身上。他的體溫在飛速流逝，意識開始模糊。視野的邊緣開始發黑，隻有女兒的笑臉在照片上越來越清晰……
岸上的救援人員終於放下繩索和救生圈，焦急地呼喊著讓他放手，快上來！
老趙仿佛沒聽見。他的身體因為極致的寒冷和僵硬，已經無法做出更多的動作。他維持著那個彎腰、頂肩、死死抵住棉襖的姿勢，如同古代戰場上用身體堵住城牆缺口的死士。冰冷的水流漸漸漫過他的腰際，爬上他的胸口。他裸露的皮膚上迅速凝結起一層薄薄的白霜，眉毛、胡茬上也掛滿了細小的冰晶。他攥著照片的手，緩緩垂落，卻依然緊握著，浸泡在刺骨的寒水中。
時間仿佛凝固了。當救援人員終於艱難地涉水靠近時，駭然發現，老趙的身體已經僵硬冰冷，覆蓋著一層越來越厚的、晶瑩剔透的冰殼！他維持著那個堵漏的跪姿，頭顱低垂，仿佛在向這片冰冷的池水做最後的祈禱。他那雙被冰封的眼睛，依舊半睜著，空洞地望向池底，而那隻緊攥著女兒照片的手，連同照片一起，被凍結在清澈又殘酷的冰層裡，成為一尊令人心碎的“冰俑”。照片上女孩的笑容，在冰晶的折射下，顯得格外燦爛，也格外悲傷。
太平洋彼岸，加州理工學院高級計算中心。巨大的環形屏幕牆上，數據如同奔騰的河流，永不停息。這裡是全球金融信息流的神經末梢之一。此刻，屏幕的大部分區域正被密密麻麻、不斷跳動的數字和紅綠交錯的k線圖占據——全球各大貨幣彙率、股票指數、大宗商品期貨價格……數字的每一次微小跳動，都代表著財富的瞬息轉移和無聲的廝殺。
李念墨坐在環形屏幕牆中央的控製台前，身上那件略顯寬大的實驗袍讓她看起來有些單薄，但她的眼神卻銳利如鷹，緊緊鎖定著其中一塊專門分割出來的屏幕——人民幣兌美元usdy）的實時彙率走勢圖。
屏幕上的數字在快速跳動：
6.8521…6.8513…6.8505…6.84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