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河的白晝短得像一聲歎息。下午三點剛過,太陽便斜斜墜向俄羅斯的蒼莽林海,在結冰的黑龍江麵上拖出紫紅色的血痕。護林員老趙哈著白氣推開護林站吱呀作響的木門,鐵爐子烘出的暖意裹著鬆脂香撲麵而來。爐邊搪瓷缸裡的濃茶還溫著,他卻盯著牆上新掛的日曆發怔——2008年12月19日,鮮紅的圈標記著“輸油管終輪談判”。
“爹!”十歲的兒子小栓從炕沿跳下來,舉著報紙喊,“老師說這油管通了,咱林場就不愁沒活兒乾啦!”報紙頭版照片上,中俄代表在人民大會堂握手微笑,標題燙著金邊:《遠東能源動脈即將貫通》。
老趙揉揉兒子凍紅的耳朵,喉頭滾動兩下沒出聲。窗外傳來馴鹿脖頸銅鈴的碎響,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林場雪地裡撿到的怪東西:半截刻滿蛇紋的樺木樁,埋在輸油管規劃線路的界碑旁,樹皮滲著暗紅黏液。
北京,釣魚台國賓館。
水晶吊燈將談判廳照得煌如白晝,長條桌兩側卻像隔著冰河。俄方首席代表尤裡·伊萬諾夫突然掀翻咖啡杯,褐色液體在協議草案上泅開猙獰的汙跡。“西伯利亞的血液豈容你們抽乾!”他眼球暴凸,俄語夾雜著含混的嘶鳴,指甲刮過橡木桌麵發出令人牙酸的銳響。
李玄策站在二樓觀察室單麵玻璃後,指節叩在鋼化玻璃上三輕一重。耳麥裡立刻傳來周衛國的聲音:“咒源確認,管道圖紙第七焊接點。”監控屏應聲切到特寫——標著“漠河泵站”的圖紙接縫處,正緩緩滲出猩紅黏液,扭結成雙頭蛇圖案。
“尤裡辦公室的鎮紙。”李玄策目光掃過俄方隨員公文包縫隙露出的青銅物件,“薩滿教的雪蟒圖騰,被咒力激活了。”他按下通訊鍵,“衛國,用光。”
漠河護林站。
老趙正用獵刀削著馴鹿角。爐火將鹿角尖端燎出琥珀色光澤,刀尖遊走處落下細雪般的碎屑。“刻個北鬥星,”他對小栓說,“給油管路引方向。”兒子忽然指著窗外驚叫:“天燒起來了!”
老趙撲到窗前倒抽冷氣。墨藍天幕裂開翡翠色的光瀑,極光如天神垂落的綢帶,在黑龍江對岸的俄境上空狂舞。綠光中竟浮出清晰的北鬥七星,勺柄直指談判廳方向。此刻他懷中鹿角驟然發燙,未完工的圖騰在掌心微微搏動。
“老周要借咱的東風啊。”老趙喃喃著把鹿角貼上窗玻璃。冰花在熱力下融出圓孔,一束極光穿過孔洞,在他布滿老繭的掌心聚成光斑,細看竟是微縮的星圖。
談判廳。
尤裡抄起青銅鎮紙砸向中方代表,鎮紙上的雙頭蟒紋泛起幽藍。千鈞一發之際,所有吊燈“啪”地熄滅,唯有一束綠光自穹頂射下——北鬥七星的光圖精準投在長桌正中!周衛國從陰影裡邁步而出,手中平板電腦顯示著漠河極光監測站的實時數據流。
“Дpyг朋友)。”周衛國用俄語輕喚,指尖劃過平板。北鬥星圖中的天樞位突然射出一道紅光,直刺尤裡眉心。俄方代表渾身劇震,手中鎮紙“當啷”墜地,那紅光在桌麵蔓延,觸到圖紙血蛇的刹那爆出青煙。
“焊縫...”尤裡眼神恢複清明,冷汗浸透襯衫,“焊縫防腐層用了被詛咒的樺木油!”
老趙貼在窗上的鹿角突然炸開裂紋。北鬥圖騰迸射金芒,裂紋中滲出清冽鬆香,黑龍江對岸的極光應聲扭曲,化作一隻巨手攥向血蛇。小栓看見父親掌心星圖裡,有金線順著光路向北京疾馳。
“嗤啦——”
圖紙上的血蛇被金光釘住七寸,俄方技術員失聲驚呼:“滲液止住了!”滿場死寂中,尤裡顫抖著拾起協議殘頁,中方代表默默推過新文件。鋼筆劃過紙頁的沙沙聲裡,周衛國俯身撿起青銅鎮紙,蟒眼處的幽藍已褪成灰白。
護林站重歸寂靜。
小栓趴在桌上畫輸油管線路圖,老趙摩挲著碎裂的鹿角。裂紋裡凝著極光的碎屑,像嵌了星河。“北鬥引路,油龍過江。”他把鹿角殘片係上紅繩掛到兒子頸間,“戴著它,將來去給輸油泵站當工程師。”
千裡之外的北京,新簽署的協議被裝入鈦合金文件箱。李玄策站在釣魚台玉蘭樹下,手機屏幕亮著漠河護林站發來的彩信——窗玻璃上融出的星圖孔洞,背景是漸熄的極光。他抬頭望見啟明星升上東天,樹影在麵龐印下淡金斑紋。
黑龍江開始封凍,冰層下傳來輸油管奠基的轟鳴。那轟鳴聲貼著冰麵傳到岸邊,驚起馴鹿脖頸的銅鈴,叮叮當當灑進破曉前的雪原,仿佛大地搏動的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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