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安部指揮中心,巨大的弧形屏幕牆如同巨獸的眼眸,在深夜依舊閃爍著冰冷而忙碌的光芒。代表全國各地的信息流如同無形的河流,在屏幕上奔湧不息:氣象雲圖、交通樞紐監控、關鍵設施狀態、輿情熱力圖…紅黃藍綠的數據洪流交織碰撞,發出低沉的嗡鳴,是這座國家神經中樞永不疲倦的心跳。
李玄策坐在指揮台前,深藍色的製服肩章在冷光源下泛著沉穩的銀輝。他麵前的屏幕上,正被強製置頂著一份來自遙遠西疆的緊急報告。報告標題簡潔而刺目:
【西疆阿拉套山口,異常電磁信號及可疑人員活動簡報】
文字下方,附帶著幾段模糊的紅外熱成像視頻片段和一組令人皺眉的數據圖譜。畫麵中,莽莽蒼蒼的雪山輪廓在夜色下如同蟄伏的巨獸,靠近邊境線的某處山穀地帶,幾個微弱的熱源信號在緩慢移動,形態詭異,不似尋常牧民或野生動物。更引人注目的是同步傳回的電磁頻譜分析圖——在通常該區域寂靜如水的背景噪音中,突兀地出現了一簇極其尖銳、頻率詭異的脈衝信號,如同平靜湖麵被投入一顆無形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帶著某種不祥的韻律。
報告還附帶了當地氣象站的備注:“伴隨小範圍突發性強沙塵,能見度驟降,風向紊亂,非典型氣候模式。”
值班參謀的聲音在通訊頻道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部長,西疆分局初步判斷,信號源位置偏僻,移動熱源軌跡異常,結合突發沙塵,不排除是走私或偷渡團夥利用惡劣天氣掩護活動。已指令當地加強巡邏布控。”
李玄策沒有立刻回應。他的目光如鷹隼般緊鎖著屏幕上那簇詭異的信號脈衝和熱源軌跡。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快敲擊,調閱出阿拉套山口區域詳儘的地質構造圖、近一個月的氣象曆史數據、以及該區域的通信基站分布和常規頻譜基線。
地質圖上,那片區域被標注著複雜的斷層線和潛在的地下構造;氣象數據顯示,這種強度不大卻極其局域化、風向怪異的沙塵,在過去十年中該區域從未有過記錄;通信頻譜的對比更是鮮明——那簇脈衝信號,其頻率組合和發射模式,與已知的任何民用設備包括走私者常用的對講機)都截然不同,更像某種…精密的、用於特定目的的探測或通訊裝置。
“不是走私。”李玄策的聲音低沉而篤定,打破了指揮中心的背景噪音。他沒有看參謀,目光依舊停留在複雜的數據流上,手指在幾個關鍵異常點上快速圈點標記,“走私者不需要這種設備,也製造不出這種‘天氣’。”他腦海中瞬間閃過元旦家宴上,幼子李天樞那懵懂卻敏銳的話語:“…好像有很多看不見的小蟲子在網裡亂撞,嗡嗡的…”孩童的直覺,此刻與屏幕上這冰冷的異常信號詭異地重合了。同時,近期幾份被標記為“低可信度、需關注”的國際簡報也浮上心頭——關於某些極端組織正在嘗試利用新型便攜式探測設備,在偏遠邊境地區尋找“資源點”或測試隱蔽通信節點的零星情報。
“啟動‘燭龍’二級響應。”李玄策的命令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命令西疆分局:一、加密頻道,增派無人機群,攜帶高靈敏電磁偵測和紅外模塊,抵近目標區域上空,實施24小時不間斷監控。二、所有監控數據,包括熱源動態、信號頻譜細節、沙塵粒子成分及運動軌跡,實時同步傳輸至本部。三、地麵巡邏隊保持一級戒備,非必要不接觸,避免打草驚蛇,重點在於鎖定信號源和人員藏匿點,等待進一步指令。”
“是!啟動‘燭龍’二級響應!”參謀的聲音立刻變得清晰有力,指令迅速傳達下去。
李玄策的目光轉向另一塊屏幕:“接西部戰區聯合作戰指揮中心,保密線路。請求協調:一、調動‘天眼7’高軌合成孔徑雷達衛星,對該區域進行周期性高精度掃描,重點探測地表及淺層地下異常。二、請求‘諦聽’電子偵察部隊,在鄰近區域建立臨時偵聽站,嘗試捕捉、分析並定位該異常信號的源頭和接收端,解析其通信模式。”
“明白!立刻協調戰區!”
命令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激起千層浪。指揮中心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加凝肅高效,鍵盤敲擊聲、指令複述聲、通訊呼叫聲交織成一片無形的戰鬥序曲。巨大的弧形屏幕上,代表西疆阿拉套山口區域的板塊被迅速放大、高亮,各種實時數據流如同瀑布般刷下。
夜色深沉。國安部大樓頂層,李玄策辦公室的燈光是這片龐大建築群中為數不多還亮著的窗口之一。
巨大的落地窗外,京城的萬家燈火已稀疏了許多,隻剩下主乾道上的車河依舊流淌著不息的光帶。窗內,李玄策獨自一人站在巨大的電子沙盤前。沙盤上,西疆邊境的立體地形圖被精確還原,阿拉套山口如同一條猙獰的疤痕,橫亙在屏幕中央。代表無人機監控範圍的光圈、代表衛星掃描路徑的虛線、代表信號源可能區域的紅色閃爍點、以及模擬沙塵移動擴散的淡黃色粒子流…各種動態信息在沙盤上交織、疊加、演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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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策背著手,身形挺拔如鬆。辦公室裡隻開了一盞台燈,光線集中在他麵前的沙盤上,將他棱角分明的側臉映照得半明半暗。他凝視著那片在電子沙盤上被不斷標注、分析、推演的山穀,眉頭微鎖,眼神深邃如古井,看不到底,隻有屏幕的光點在他瞳孔中明明滅滅。
白天的篤定和高效指令背後,是此刻無人能見的凝重與隱憂。他太清楚那片看似荒涼的土地下可能蘊藏著什麼——戰略級的稀有礦產?古老的地下水資源節點?抑或是更敏感的、關乎地緣平衡的某些東西?而能製造出那種詭異沙塵、使用那種精密探測設備的勢力,絕非等閒。這不像是一次孤立的試探,更像是一根悄然伸出的、帶著毒刺的觸角,在試探著大國的神經末梢。
他踱步到辦公桌前,拿起那個屏幕一直暗著的加密衛星電話。指尖在冰冷的金屬外殼上停留片刻,最終按下了幾個早已爛熟於心的數字。短暫的等待音後,一個帶著濃重東北口音、背景音裡有機床切削金屬聲的粗獷嗓音響了起來:
“喂?玄策?這大半夜的,有急事?”是王鐵柱。
“鐵柱,沒打擾你吧?”李玄策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依舊沉穩。
“咳,跟老張頭他們琢磨一個新淬火工藝呢,剛歇口氣。啥事,你說!”王鐵柱的聲音立刻精神起來,透著老同學間無需客套的實在。
“西疆那邊,出了點狀況。”李玄策言簡意賅,“發現一種特殊的脈衝信號,頻率組合很怪,穿透力強,伴隨局部強沙塵,像是某種主動探測設備發出的。我們現有的便攜偵測設備,對這種信號的解析度不夠,抓不住它的‘魂兒’。”他用了“魂兒”這個比喻,既是說信號的特性難以捕捉,也是在試探老同學的技術直覺。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隻有機床低沉的嗡鳴作為背景。接著,是王鐵柱用力搓臉和拍打工作服的聲音,仿佛要把困倦和機油味一起拍走。“脈衝信號…伴隨沙塵…穿透力強…”他喃喃自語,像是在腦子裡飛快地翻找著技術圖冊,“嘶…聽著有點耳熟…等等!玄策,你記不記得前年咱們廠給地質勘探局改過幾套聲波探礦儀?那玩意兒就是發射特定頻率的聲波脈衝,靠回波分析地下結構!當時為了克服戈壁灘複雜的地震背景噪音和風沙乾擾,我們在信號發射器和接收濾波上可是下了死功夫!”
李玄策的眼睛微微一亮:“記得。你們當時怎麼處理噪音和乾擾的?”
“核心是‘鎖相’和‘特征提取’!”王鐵柱的嗓門高了起來,帶著工匠特有的興奮,“用高穩定度的晶振做基準源,確保發射脈衝的相位極其穩定!接收端用超窄帶通濾波和自適應算法,隻認跟發射源‘鎖死相位’的回波信號,把亂七八糟的風噪沙噪全濾掉!就跟在一群烏鴉叫裡聽出特定頻率的知了聲兒一個道理!”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思索:“玄策,你要對付的那玩意兒,如果也是主動探測的,原理上跟聲波探礦有共通之處。它的信號肯定也有獨特的‘指紋’,比如特定的脈衝間隔、載波頻率跳變規律啥的。隻要能找到這個‘指紋’,就能把它從一堆雜波裡揪出來,還能反推它的工作模式和大概位置!我們廠裡那套改裝過的聲波探礦接收機,硬件底子還在,理論上有改造的基礎!我這就去找圖紙!跟老張頭他們合計合計,看能不能把聲波換成電磁波接收,再把那套‘鎖相’和‘特征提取’的算法移植過去!你等我消息!”
“好!鐵柱,拜托了!”李玄策沉聲道,心中一塊石頭稍稍落地。關鍵時刻,還是這些紮根在基層、在轟鳴車間裡摸爬滾打出來的老夥計靠得住!
掛斷電話,辦公室裡重新陷入沉寂。李玄策走回巨大的電子沙盤前。屏幕上,代表異常信號源的紅點依舊在阿拉套山口那片陰影區域頑固地閃爍著,如同黑夜中一隻不懷好意的眼睛。沙塵的粒子流模型仍在擴散、旋轉,像一個無形的漩渦。
他久久地凝視著那閃爍的紅點,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穿透了千山萬水,看到了那片寒風呼嘯、沙塵蔽月的戈壁山穀。憂慮並未消散,反而更加深沉。這不僅僅是一次技術對抗,更是一場在未知領域、與未知對手的無聲較量。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裡那枚溫潤的“止戈”徽章,冰冷的觸感讓他心神微定。
窗外,京城的燈火又熄滅了一片。子時已過,寒夜正深。而在這間亮著孤燈的辦公室裡,一場跨越千裡、連接著精密車間與荒涼戈壁的無聲戰役,才剛剛拉開序幕。李玄策的身影在沙盤變幻的光影中,顯得愈發挺拔,也愈發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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