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安部網絡安全應急中心,像一顆在數字風暴中搏動的心臟。巨大的弧形屏幕牆占據了整麵牆壁,幽藍的底色上,無數條代表數據流的亮線瘋狂閃爍、扭結、彙聚又爆開,形成令人眩暈的視覺漩渦。刺耳的、代表高危入侵的尖銳蜂鳴聲與低沉的、象征係統過載的嗡鳴交織在一起,敲打著每一個人的耳膜和神經。空氣裡彌漫著電子元件高速運轉產生的淡淡焦糊味,混合著濃咖啡的苦澀氣息,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
李玄策站在指揮台前,身影在屏幕變幻的光影裡顯得格外沉凝。他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屏幕上不斷跳動的紅色警報區域——三家國有大型銀行的交易係統門戶洞開,兩家核心電力調度中心的監控畫麵出現詭異的雪花噪點,一座南方重要港口的物流信息平台陷入癱瘓…攻擊如同洶湧的黑色潮水,從多個方向、以難以預測的詭異路徑,衝擊著國家經濟命脈的堤壩。
“報告!第三波攻擊峰值已突破預設閾值!誘餌係統被完全繞過,對方識彆速度太快了!”一名技術主管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額角全是細密的汗珠。
“防火牆規則更新頻率跟不上攻擊變種!他們…他們像有無數個大腦在同時思考!”另一位負責防禦策略的工程師雙手在鍵盤上快成殘影,聲音嘶啞。
李玄策沒有立刻說話。他拿起手邊一個老舊的搪瓷缸——那是當年在防汛站用過的,杯壁上還磕掉了幾塊瓷——仰頭灌了一大口濃得發黑的苦茶。滾燙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帶來一種近乎自虐的清醒。他強迫自己將視線從那些刺眼的紅色上移開,望向角落。
那裡,一張特意為他加設的小桌旁,坐著年僅十歲的李天樞。小家夥沒有穿製服,隻是一身乾淨的校服,此刻卻像個小戰士一樣,緊緊盯著麵前一台連接著部門次級數據流經過嚴格脫敏和安全隔離)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他小小的身體微微前傾,眉頭也學著父親的樣子皺起,隻是那雙遺傳了母親方清墨的清澈大眼睛裡,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癡迷的專注和高速運轉的亮光。屏幕幽藍的光映在他稚嫩的臉上,像覆蓋了一層神秘的薄紗。
“天樞,”李玄策的聲音不高,卻穿透了指揮室的嘈雜,清晰地傳到兒子耳中,“感覺怎麼樣?那些‘壞蟲子’,爬到哪裡了?”
李天樞沒有抬頭,小手指在觸摸板上飛快地滑動、點擊,屏幕上的數據流瀑布般刷新。他的聲音帶著孩童特有的清脆,卻又透著一股奇異的篤定:“爸爸,它們…不像蟲子,更像…像一群被指揮的蜜蜂!嗡嗡的,不是亂飛!它們排著隊,從一個很小很小的‘門縫’鑽進來,然後…然後像水銀一樣散開!”他努力尋找著最貼切的比喻,“我感覺到它們爬的‘路’了…很冷,很滑,像蛇…不,像冰溜子!它們在找…找那些亮著綠燈、但又有點舊的‘小房子’指係統舊版本遺留的、未及時修補的微漏洞)鑽進去躲起來!”
孩子充滿童真卻直指核心的直覺描述,像一道微弱的閃電,驟然劈開了李玄策因高強度對抗而略顯僵化的思維迷霧!不是無差彆的洪水猛獸,而是精準、狡猾、多點滲透的“蜂群”!利用的就是那些被忽視的、看似無害的“舊門廊”!
就在這時,李天樞麵前的屏幕右下角,一個經過多重加密的通訊圖標閃爍起來——是遠在加州的李念墨。一份標注著最高密級的文件瞬間傳輸完成。李天樞點開,眼睛飛快地掃過屏幕上那些對常人而言如同天書的複雜公式和網絡拓撲模型分析圖。
“姐姐的論文!”李天樞的聲音裡帶著驚喜和頓悟,“姐姐說,這種攻擊像…像‘沙丁魚風暴’!表麵看是一大群,其實核心是幾條‘頭魚’在指揮路徑!它們利用的是…是協議握手時最開始的‘問候語’指tcpip協議棧中的初始syn包序列號生成規律)裡的‘小習慣’來隱藏自己!”李念墨的最新研究成果,從複雜網絡行為模式的數學本質,完美印證並升華了李天樞那模糊的直覺!
李天樞猛地抬起頭,小臉因極度的興奮和高速思考而漲得通紅,他不再看自己的屏幕,而是目光灼灼地望向指揮台旁那位頭發花白、正焦頭爛額調試底層防火牆核心規則的首席算法工程師張工。
“張伯伯!”孩子的嗓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彆堵大門了!它們是從‘門軸縫’指底層協議棧的微小時序差異)溜進來的!快!快把‘問候語’打亂!像…像炒豆子那樣亂跳!還有…還有它們現在都躲在那些亮綠燈的舊小房子裡,等‘頭魚’信號!把那些舊小房子的‘門牌號’指特定版本服務的特征標識)暫時藏起來!讓它們找不到!然後…然後重點盯住那些‘問候語’特彆冷、特彆滑的‘路’!姐姐的模型說,那後麵就是‘頭魚’!”
稚嫩卻精準無比的指令,如同天籟之音,瞬間擊中了張工!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猛地睜大,裡麵先是難以置信,隨即爆發出狂喜的光芒!困擾他幾個小時的迷霧,被這孩子三言兩語點破了關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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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天爺!門軸縫…問候語打亂…隱藏特征標識…追蹤異常握手路徑!”張工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幾乎是吼了出來,“快!按小天才說的思路!調整核心算法!優先級最高!把所有syn序列號生成器隨機化程度調到理論極限!掃描所有在線服務,強製隱藏非必要版本標識!重點監控所有syn包源ip及握手時序異常連接!”
整個網安中心仿佛被注入了一劑強心針!原本有些凝滯絕望的氣氛瞬間被點燃!鍵盤敲擊聲彙成一片更加密集、更加充滿希望的暴雨!工程師們眼神發亮,根據這全新的、融合了頂尖理論李念墨)與超凡直覺李天樞)的思路,開始了一場爭分奪秒的代碼重構與策略反擊!
李玄策站在原地,緊握搪瓷缸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他深深地看著角落裡那個小小的身影——他的兒子,正緊張地咬著下唇,小拳頭無意識地攥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大屏幕上代表攻擊流量的紅色曲線。那曲線如同一條凶惡的毒龍,在短暫的僵持後,開始劇烈地掙紮、扭動,然後,在無數工程師拚儘全力的阻擊和新策略的精準打擊下,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黯淡!
“攻擊流量下降50!”
“主要入侵路徑已被切斷!”
“‘頭魚’ip被鎖定!反向追蹤啟動!”
“銀行係統門戶恢複訪問!”
“電力監控畫麵穩定!”
捷報如同春雷,一聲聲在指揮室炸響!每一次播報,都伴隨著技術人員壓抑不住的歡呼和如釋重負的喘息!那令人窒息的紅潮,終於被遏製在堤壩之外!
當最後一片代表高危入侵的紅色從主屏幕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象征安全的、寧靜的深綠色時,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終於毫無保留地爆發出來!有人激動地跳起,有人癱軟在椅子上,有人用力拍打著同伴的肩膀,眼眶濕潤。持續了數小時的無聲硝煙,在這一刻被勝利的狂潮驅散。
李玄策緩緩放下那個早已冰涼的搪瓷缸。他沒有加入歡呼的人群,而是穿過激動的人群,走向角落裡那張小桌。李天樞依舊坐在那裡,隻是緊繃的小肩膀終於鬆懈下來,臉上帶著大戰後的疲憊,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像落入了星辰大海,閃爍著興奮、自豪和一絲完成任務後的茫然。
李玄策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兒子平齊。他沒有說話,隻是伸出寬厚溫暖的大手,帶著微微的顫抖,極其輕柔地撫過兒子汗濕的額發。指尖傳來孩子劇烈運動後溫熱的體溫和微微的汗意。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混合著驕傲、後怕、以及對這血脈相連的智慧傳承的深深震撼,猛地衝上李玄策的心頭,讓他的喉頭有些發哽。
“天樞,”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濃得化不開的情感,“你做得…非常好。比爸爸想象的,好上一千倍,一萬倍。”他張開雙臂,將那個帶著汗味和稚氣的小小身體,緊緊地、珍而重之地擁入懷中。孩子的身體先是微微一僵,隨即完全放鬆下來,軟軟地靠在父親寬厚堅實的胸膛上,小臉埋進李玄策的肩窩,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那裡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港灣。
夜已深沉。李家四合院的書房裡,隻亮著一盞黃銅底座的老式綠色玻璃罩台燈,在紫檀木的書桌上投下一圈溫暖而朦朧的光暈。窗外,四合院裡的那架老紫藤正值盛花期,月光如水,流淌在垂掛如瀑的淡紫色花穗上,晚風拂過,送來一陣陣清甜微醺的幽香。幾片細小的花瓣被風送入敞開的窗欞,無聲地落在書桌一角,落在李天樞還帶著些許興奮紅暈的小臉上。
李天樞此刻正舒舒服服地坐在父親溫暖寬厚的懷裡,小小的背脊貼著父親堅實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父親沉穩有力的心跳。李玄策的下巴輕輕抵著兒子柔軟的發頂,一隻手攬著他,另一隻手則拿著一本攤開的線裝舊書——《武經總要》。
“累不累?”李玄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像夜色一樣包裹著懷中的孩子。
李天樞搖搖頭,仰起小臉,眼睛在燈光下亮晶晶的:“不累!爸爸,那些壞蟲子真的都被趕跑了嗎?它們還會不會再來?”他伸出小手,好奇地摸了摸書頁上那些古樸的烽火台插圖。
“暫時被我們打退了,”李玄策的手指輕輕點在那烽火台的圖案上,指尖順著蜿蜒的城牆線條移動,“但就像這書裡寫的,‘備邊之道,守險為要’。敵人永遠不會消失,隻會變換方法。你看這烽燧,”他指著圖上一個個矗立在山巔的墩台,“古時候,沒有電話,沒有網絡。外敵入侵,靠什麼傳遞消息,發出警報?”
“靠…點火?放煙?”李天樞眨著眼睛。
“對,”李玄策點頭,聲音帶著一種悠遠的韻律,“白日燃煙,謂之‘燧’;夜間舉火,謂之‘烽’。一燧接一燧,一烽連一烽,頃刻間,消息便能傳遞千裡。這烽燧相連,組成的就是一道看不見的‘牆’,一道預警外敵、守護家園的‘防火牆’。”他低頭,看著兒子懵懂又專注的眼睛,“今天,你和那些叔叔伯伯們守護的,也是一道‘牆’。隻不過,敵人不再是騎著馬的胡人,而是藏在網線裡的‘壞蟲子’;傳遞消息的,不再是狼煙烽火,是0和1的數字洪流。但守護的東西,是一樣的——是我們的家園,是千千萬萬像姥姥、姥爺、媽媽、表哥他們一樣,過著平靜日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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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樞似懂非懂,但小臉上滿是鄭重。他伸出小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書頁上那用朱砂勾勒的烽火,又摸了摸自己麵前筆記本電腦冰涼的金屬外殼,仿佛在感受著某種跨越千年的、無形的連接。
“那…爸爸,”他小聲問,“我們家的‘烽火台’,算不算…也算一個?”他指的是自己今天的“直覺”和姐姐的理論支援。
李玄策的心被兒子這稚嫩卻深刻的聯想輕輕撞了一下。他收攏手臂,將懷中的小身體擁得更緊了些,下巴輕輕摩挲著兒子柔軟的發頂,聲音裡帶著濃得化不開的暖意和驕傲:
“算,當然算。”他的目光越過窗欞,望向庭院裡沐浴在月光下、流淌著紫色花瀑的藤架,“我們家,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姐姐、你…還有表哥,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座小小的烽火台。平時各自矗立,各自發光。但當風雨欲來,黑暗侵襲的時候,”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如同磐石,“我們血脈相連,心意相通。一聲呼喚,一道微光,便能瞬間點亮彼此,連成一道誰也攻不破、摧不垮的——‘長城’。”
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王秀芹端著一個青花小碟站在門口,碟子裡是幾塊剛出鍋、熱氣騰騰、散發著紫藤花清香的軟餅。她看著燈下依偎在一起的父子倆,看著兒子臉上罕見的、全然放鬆的溫情,看著小孫子依戀地靠在父親懷裡聽故事的專注模樣,布滿歲月痕跡的臉上,緩緩綻開一個無比欣慰和滿足的笑容。她沒有出聲打擾,隻是悄悄將碟子放在門口的小幾上,又無聲地退了出去,輕輕掩上了門。
月光更亮了,透過窗欞,將父子相擁的剪影長長地投在鋪著舊磚的地麵上。窗外,紫藤花在夜風中簌簌低語,那細碎的花瓣,依舊無聲地、溫柔地飄落。有的落在窗台,有的落在書頁,有的,輕輕沾在了李天樞微微翕動的睫毛上,像一枚來自春天的、無聲的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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