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是億萬匹脫韁的野馬,瘋狂地踐踏著東南沿海的每一寸土地。國安部地下指揮廳裡,空氣凝滯得如同膠凍,隻有巨型屏幕上衛星雲圖的每一次細微閃爍,才驚擾這死水般的寂靜。雙台風猙獰的漩渦在屏幕上旋轉、迫近,像兩團正在撕扯這片山河的墨色巨獸。
李念墨坐在最前沿的控製台前,指尖在鍵盤上幾乎舞成了虛影,一串串冰冷的代碼瀑布般流淌而下。她清秀的眉宇間鎖著一道深刻的憂慮。“爸,‘玄英’核心氣壓還在驟降,距離鶴翔核電站的預設安全邊界……隻剩最後一百公裡。”她的聲音在空曠的指揮廳裡激起微弱的回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緊繃感。
李玄策負手立在巨大的屏幕前,身影挺拔如鬆,肩頭卻仿佛壓著千鈞重擔。屏幕上那代表台風雲圖的巨大漩渦,每一個像素的移動都牽扯著海岸線後千萬計的生命。他微微頷首,目光沉靜如淵,投向指揮廳另一側:“長庚?”
李長庚花白的頭顱幾乎埋在另一組閃爍著複雜星圖與流體力學模型的屏幕裡,布滿老年斑的手指飛快地調整著參數,屏幕上的敦煌星圖被激活,古老星辰的微光在數據流中倔強地亮起。“風眼路徑還在修正……星宿軌跡顯示‘玄英’會在一個半小時後出現短暫的不穩定偏折……這是唯一的機會窗口!”他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底精光爆射,那是屬於頂尖科學家的銳利鋒芒。
就在這時,指揮廳厚重的防爆門無聲滑開。方清墨攙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走了進來,帶進一陣外麵暴雨的濕冷氣息和淡淡的梔子花香。是李天樞。小家夥臉色有些蒼白,額發被雨水打濕了幾縷,貼在光潔的額頭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吞噬天地的風暴雲圖,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凝重。
“天樞?”方清墨蹲下身,輕輕替他拂開額前的濕發,聲音溫柔而擔憂。李天樞沒有回答母親,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上的數據洪流,牢牢鎖定在那瘋狂旋轉的風暴核心。他小小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像是感應到了某種無形的、巨大的撕扯力量,小手無意識地抓緊了母親的衣襟,指節用力到發白。
“怕……”一個細若蚊蚋的字眼從他緊抿的唇縫裡逸出。方清墨心中一緊,將他冰涼的小手緊緊包裹在自己溫熱的掌心。
“念墨,”李玄策的聲音沉穩依舊,卻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決斷,“用老祖宗的‘兩儀’,給它畫個框!”
李念墨深吸一口氣,指尖在鍵盤上敲下最後幾個指令。瞬間,屏幕上猙獰的衛星雲圖被一層柔和的藍光覆蓋。藍光流轉,精準地勾勒出一個巨大無朋、覆蓋了整個東南沿海區域的動態太極圖!陰陽雙魚在肆虐的風暴雲圖上緩緩旋轉,古老而神秘的韻律似乎暫時壓製了台風的狂暴,整個指揮廳都為之一靜。陰魚深邃如墨,其核心的“魚眼”位置,正精準地籠罩著鶴翔核電站那至關重要的冷卻水取水口區域——那是風暴能量最集中、最危險的死亡之眼!
“就是現在!啟動‘星圖錨定’!”李長庚的吼聲帶著破音的嘶啞,猛地拍下控製台上的紅色按鈕。屏幕上,代表著敦煌星宿坐標的金色光線驟然亮起,如同無數根堅韌的絲線,穿透狂暴的數據流,死死地纏繞、拉扯著那個象征毀滅的“陰魚眼”,試圖將它從核電站上空強行拖離!
指揮廳內,巨大的運算設備發出低沉而持續的嗡鳴,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在奮力掙紮。屏幕上,金色的星圖鎖鏈與墨色的風暴之眼激烈地對抗、撕扯,每一次劇烈的能量波動都讓整個地下空間微微震顫。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空氣緊繃得幾乎能聽見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
突然——
“轟隆!!!”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仿佛來自地心深處,又像是九天之上雷霆的怒吼,隔著厚厚的岩層和頂級隔音材料,依舊清晰地傳遞進來。整座指揮大廳猛地一跳!頂部的應急燈管瘋狂閃爍,明滅不定,刺耳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淒厲炸響!屏幕上的太極圖劇烈地扭曲、波動,那象征著星圖鎖鏈的金色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
“報告!鶴翔核電站外圍防波堤……出現結構性裂縫!監測點g7數據異常飆升!”一名年輕的操作員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幾乎破音。
陰魚眼中那代表毀滅能量的墨色,如同被壓抑到極致的火山,瞬間衝破金色鎖鏈的束縛,變得更加深邃、狂暴,帶著吞噬一切的惡意,朝著核電站的核心區域猛撲過去!
李長庚臉色瞬間煞白如紙,雙手死死撐在控製台上,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頹然道:“能量閾值……超出星圖錨定極限百分之十五……鎖鏈……要斷了!”那瞬間黯淡的金光,映照著他眼中深切的絕望和無能為力的痛苦。時間仿佛凝固了,冰冷的絕望如同毒蛇,瞬間纏繞上每個人的心臟。
就在這千鈞一發、萬物失聲的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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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放風箏!”
一個清脆、稚嫩,卻帶著斬釘截鐵般穿透力的童音,像一把利刃,猛地刺破了指揮廳內令人窒息的絕望!
是李天樞!
誰也不知道他是何時掙脫了母親的懷抱。他小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像一道離弦的箭,衝到了那巨大的主屏幕前。屏幕的光映亮了他異常嚴肅的小臉,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亮得驚人,仿佛燃燒著兩簇幽深的火焰,清晰地倒映著屏幕上那象征著死亡核心的陰魚眼。沒有絲毫猶豫,他猛地低下頭,張開嘴,用儘全身力氣,狠狠一口咬在自己的食指指尖!
“天樞!”方清墨失聲驚呼,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
鮮紅的血珠瞬間湧出,在指尖凝成一顆飽滿欲滴的紅寶石。
李天樞仿佛感覺不到絲毫疼痛,他小小的身體裡蘊含著一種超越年齡的、近乎神性的專注與決絕。他踮起腳尖,手臂高高揚起,帶著一種古老巫祝般的肅穆與虔誠,將那顆飽含生命氣息的、滾燙的血珠,朝著屏幕上太極圖狂暴旋轉的“陽魚”中心位置,毅然決然地按了下去!
指尖觸碰冰冷屏幕的刹那,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那顆小小的、熾熱的血珠,如同擁有自己的生命意誌,在光滑的屏幕上暈染開一片驚心動魄的赤紅。這赤紅並未散亂,而是詭異地、精準地沿著陽魚那代表生機的白色輪廓急速蔓延!血線所過之處,屏幕上狂暴的數據流像是被注入了某種神聖的法則,竟發出細微的、如同冰麵解凍般的“哢嚓”碎裂聲!
緊接著,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血線瞬間貫通了整個陽魚的輪廓,仿佛點燃了某種沉寂億萬年的古老引擎。陽魚中心,那原本代表生機與平衡的“魚眼”位置,驟然爆發出萬丈光芒!這光芒並非刺眼的強光,而是溫暖、柔韌、帶著勃勃生機的純白!它如同初升的朝陽撕裂厚重的陰霾,又似沉睡的巨龍睜開了開天辟地的眼眸!
這純白的光芒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秩序之力,瞬間壓倒了陰魚眼中翻騰的毀滅墨色!陰陽雙魚之間的界限驟然變得清晰無比,那條蜿蜒的“s”形曲線仿佛活了過來,化作一條流淌著神聖光輝的星河!原本狂暴撕扯、行將斷裂的金色星圖鎖鏈,在這純白光芒的注入下,如同被注入了永恒不朽的意誌,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光芒萬丈,堅韌無匹!
“轟——!!!”
這一次的巨響,不再是毀滅的喪鐘,而是秩序重塑的宣告!
屏幕上,那代表陰魚眼的、瘋狂旋轉的毀滅核心,如同被一隻無形的、由星辰和鮮血共同凝聚成的巨手死死扼住!它不甘地扭曲、咆哮,墨色的能量瘋狂衝擊,卻再也無法撼動那金光與白光交織成的神聖壁壘。在所有人震撼到失語的目光中,那象征著死亡核心的陰魚眼,被一股沛然莫禦的力量,沿著那條流淌著星輝的“s”曲線,硬生生地從鶴翔核電站的上空,朝著相對安全的遠海方向,緩緩地、卻又無可阻擋地推動、轉移!
“偏……偏移了!核心路徑成功偏轉!鶴翔警報解除!”監測員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和劫後餘生的哽咽,激動得語無倫次。
指揮廳內,死寂被打破,隨即爆發出壓抑到極限後猛然釋放的粗重喘息和低低的、帶著顫抖的歡呼。李長庚虛脫般癱坐在椅子上,老淚縱橫,布滿皺紋的手緊緊捂住胸口。李念墨緊繃的身體瞬間鬆懈下來,靠在椅背上,才發現自己後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方清墨衝上前,一把將屏幕前那個小小的身影緊緊摟進懷裡,滾燙的淚水無聲地滴落在他柔軟的發頂,身體因後怕而劇烈地顫抖著。
“天樞……我的孩子……”她哽咽著,聲音破碎,一遍遍撫摸著他冰涼的小臉和那根還滲著血珠的手指,仿佛要確認他的存在。
李玄策依舊站在原地,身形如嶽峙淵渟。他深邃的目光越過歡呼的人群,穿過屏幕上那逐漸歸於平靜的太極圖,最終定格在兒子李天樞那張蒼白卻異常平靜的小臉上。那目光中翻湧著驚濤駭浪般的複雜情感——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有對幼子深不可測潛能的震撼,更有一種穿透時空的了然與沉重。他緩緩地、幾不可察地吐出一口長氣,仿佛卸下了萬鈞重擔,又像是背負起了更為深邃的命運。
就在這時,屏幕上那由李天樞鮮血引動的、正在緩緩歸於平靜的純白陽魚眼中,異變陡生!
那一片象征著秩序與生機的柔和白光深處,毫無征兆地浮現出幾道極其詭異、極其突兀的線條。它們迅速勾勒、堆疊,眨眼間竟形成了一座巍峨、古老、散發著蠻荒與血腥氣息的階梯狀金字塔幻影!這幻影並非靜止,塔身布滿了扭曲跳動的、如同活物般的奇異紋路,在純白的背景下顯得格外陰森刺目。塔尖的位置,一點幽暗如深淵的墨色正無聲地旋轉,仿佛一隻緩緩睜開的、來自遠古的邪惡之眼!
這幻影一閃即逝,快得如同錯覺,屏幕很快恢複了台風過境後的平靜數據流。
然而,這驚鴻一瞥的恐怖意象,卻像一道帶著冰寒詛咒的烙印,深深地刻進了指揮廳內每一個目睹者的瞳孔深處。
李玄策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如鷹隼,死死鎖定了那幻影消失的位置。他背在身後的手,悄然緊握成拳,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那沉重如山的目光裡,剛剛消散的憂慮被一種更深邃、更廣袤的警惕所取代。風暴或許暫時平息,但那金字塔幻影投下的陰影,卻預示著另一場可能席卷整個大陸的巨大危機,已然在無聲中悄然埋下了它的伏線。大洋彼岸,古老美洲沉睡的地脈深處,某種被時光掩埋的恐怖存在,似乎已被這場東方風暴與鮮血的碰撞……無意中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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