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西側的文物醫院,彌漫著樟木、陳紙與礦物顏料混合的獨特氣息,時間在這裡仿佛被琥珀封存。修複室裡光線柔和,恒溫恒濕,空氣中隻有最輕微的毛刷拂過絹本的沙沙聲。修複師老陳,戴著放大鏡,屏息凝神,正處理著一尊宋代天聖針灸銅人像手臂上一道細微的裂痕。銅人曆經千年,光澤內斂,周身密密麻麻標注著數百個穴位點,像一幅凝固的人體星圖。
老陳選了一根極細的特製銀針,針尖蘸取少許特製的青銅礦物粘合劑。他手腕穩如磐石,小心翼翼地將針尖探入那道發絲般的裂縫。就在針尖觸及銅人“足三裡”穴下方裂縫深處時——
“滋……”
一聲微不可聞卻異常清晰的輕響,仿佛電流穿過潮濕的空氣。
那根銀針的針體,竟驟然亮起一層幽藍的冷光!光芒並不刺眼,卻穩定而奇異,如同深海某種會發光的生物附著其上。藍光沿著針體流淌,甚至微微照亮了老陳滿是皺紋的手指和他錯愕放大的瞳孔。他像被燙到般猛地縮回手,那藍光也隨之消失,仿佛剛才隻是幻覺。
“陳師傅?”站在一旁的方清墨立刻察覺異常。她快步上前,目光銳利地掃過那根恢複普通的銀針和銅人手臂上毫無變化的裂縫。作為頂尖的生物材料專家,她對能量場的異常有著本能的敏銳。
老陳驚魂未定,指著銅人:“方院士……剛才那針……它自己亮了!藍汪汪的!”
方清墨沒有立刻觸碰。她拿出隨身攜帶的便攜式高精度電磁場探測儀,靠近銅人手臂。儀器屏幕上,代表磁場強度的曲線開始出現不規則的尖峰脈衝。她的目光落在“足三裡”穴那個小小的凹陷上,一個大膽的想法瞬間成型。
“陳師傅,麻煩您用這根針,再試一次,輕輕點觸裂縫深處,保持接觸。”方清墨的聲音冷靜而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同時,她迅速從自己的工具包裡取出兩條極其纖細、包裹著特殊絕緣材料的超導導線。
老陳咽了口唾沫,依言再次小心翼翼地探針入縫。針尖落定的刹那,幽藍的光芒再次亮起,穩定而神秘!
就在藍光亮起的瞬間,方清墨出手如電!她精準地將兩根超導導線的探針,一左一右,緊緊貼合在銅人“足三裡”穴的兩側!導線的另一端,連接著她隨身攜帶的一個微型信號采集和轉發器。
“嗡——”
幾乎在導線接通銅穴的同一毫秒,遠在幾十公裡外香山深處的國家量子計算實驗室裡,那台代號“九章”的龐然大物,其核心監控屏上,代表量子比特運算狀態的、原本如平靜湖麵般穩定流淌的波形瀑布圖,驟然劇烈震蕩!
無數代表“0”和“1”的量子態光點瘋狂閃爍、糾纏、坍縮!刺耳的蜂鳴警報瞬間拉響!操作員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屏幕上,一個極其清晰的地震波形圖被強行“打印”出來——震源深度、震級、p波s波到達時間差……所有數據瞬間解析完畢,清晰地標注在波形下方:芬蘭,赫爾辛基西北方,裡氏5.3級!發生時間……就在此刻!
實驗室主任衝過來,難以置信地吼道:“怎麼回事?我們沒有接入任何外部地質監測信號!”
沒人能回答。隻有屏幕上的地震波形冷酷地跳動著,仿佛來自異次元的宣告。
香山量子實驗室的震撼尚未平息,故宮文物醫院這邊,方清墨的手機就急促地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九章實驗室緊急通訊”的標識。她剛接通,那邊就傳來主任激動到變調的聲音,語無倫次地報告著剛才的異象和芬蘭地震局的即時確認消息。
方清墨握著手機,指尖冰涼。她低頭看著那尊在柔和光線下沉默的宋天聖銅人,看著“足三裡”穴上依舊貼著的那兩根纖細導線,幽藍的光芒已經消失,銀針也恢複了常態,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能量傳遞隻是一場幻夢。然而,指尖殘留的、導線接通穴位時那瞬間的微弱酥麻感,和手機裡傳來的確認信息,都在冷酷地證明著某種超越現有物理認知的“連接”真實存在。古老經絡,竟成為跨越空間、傳遞星球脈動的無形通道?
“媽!爺爺說的沒錯!銅人真的會說話!”
一個清脆興奮的童音打破了修複室的死寂。李天樞不知何時溜了進來,像一隻靈巧的小鹿。他根本沒在意大人們的震驚,烏黑發亮的眼睛裡閃爍著純粹的、發現寶藏般的興奮光芒。他的目光完全被那尊針灸銅人吸引。
“爺爺跟我說過!”李天樞幾步跑到銅人麵前,伸出小手,無比自然地撫摸著銅人冰冷光滑的膝蓋,位置恰好是“承山穴”。“他說過,要是北邊那隻大冰熊指俄羅斯)睡覺時翻個身,它的腳掌壓得最疼的地方,就是銅人這裡的‘承山穴’!會像打雷一樣咚咚響!”他仰著小臉,看向方清墨和老陳,語氣篤定得如同在陳述太陽東升西落。
方清墨的心猛地一跳。芬蘭地震……俄羅斯龐大的地緣壓力……承山穴……腳掌重壓……爺爺李長庚當年在斯坦福,是否早已窺見這超越東西方認知藩籬的宇宙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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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方清墨從兒子的話語中回過神,李天樞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心臟驟停的舉動!他突然張開雙臂,用儘全力抱住了那尊比他高出一大截的沉重銅人!小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竟硬生生將銅人從修複支架上“拔”了下來!
“天樞!放下!危險!”方清墨和老陳同時驚呼,撲上前去。
但李天樞的動作更快!他抱著沉重的銅人,像抱著最心愛的玩具,跌跌撞撞卻又目標明確地衝向修複室角落——那裡正停放著一台為檢測大型文物內部結構而準備的開放式磁共振成像ri)設備!設備的巨大環形磁體像張開的鋼鐵之口。
“讓銅人告訴你們大熊的腳掌有多重!”李天樞喊著,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抱著銅人一頭衝進了那幽深、散發著強大磁場的ri掃描腔!
“嗡————!!!”ri設備被強行啟動!強大的磁場如同無形的巨手,瞬間攫住了闖入的銅人和抱著它的孩子!
“天樞!”方清墨魂飛魄散,不顧一切地衝向設備操作台要緊急關閉!
然而,就在這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浪中,李天樞那清脆的童音,竟不可思議地穿透了厚重的金屬腔壁和刺耳的噪音,清晰地回蕩在修複室裡:
“爺爺說——北極熊翻身時,腳掌會壓到‘承山穴’!咚!咚!咚!就像這樣!”
那聲音,仿佛不是來自物理世界,而是直接回響在每個人的意識深處,帶著一種古老預言成真的神聖感。ri已被緊急關閉。李天樞被方清墨緊緊摟在懷裡,小臉有些蒼白,但眼神依舊亮得驚人,好奇地看著大人們驚魂未定的臉。那尊宋天聖銅人已被小心地移回支架,表麵並無損傷,隻是似乎更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滄桑。
磁共振成像的原始數據被緊急導出,投影在修複室的大屏幕上。圖像有些模糊扭曲,那是強行掃描金屬物體和人體疊加的後果。銅人內部的鑄造結構、可能的裂隙在圖像中隱約可見。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成像背景裡一個極其突兀、卻又無比清晰的“雜質”所吸引——
那並非銅人本身的結構,而是一張被掃描到的、夾在銅人底座某個極其隱蔽縫隙裡的、泛黃的舊紙片!雖然分辨率有限,但紙上印刷的繁體字和一張模糊的黑白證件照依然可辨。照片上是一個極其年輕、眼神銳利的男子,表格抬頭清晰地印著:中央人民政府衛生部中醫師資格考試準考證,1952年。考生姓名:李長庚。
李玄策如遭雷擊,死死盯著屏幕上父親年輕時的麵容和那個年份。1952年……父親在國內學醫的青蔥歲月……這張準考證,竟在銅人內部沉睡了七十年,在這個時刻,以這種方式重現!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巨大的震驚和時空錯亂感中抽離。他走到銅人麵前,伸出手,帶著一種近乎朝聖的虔誠和難以言喻的複雜心緒,輕輕撫摸著銅人冰涼而光滑的頭頂——那是“百會穴”,諸陽之會,百脈之宗。
“取棋來。”李玄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很快,一副古樸的黑石、白子圍棋被取來。李玄策沒有使用棋盤。他竟直接將那尊針灸銅人當作棋墩!黑石白子,被他一顆一顆,帶著千鈞之重,輕輕放置在銅人寬闊的肩膀、胸膛、腰腹之上。
每一顆棋子的落下,都仿佛敲擊在時空的節點上。黑石代表固守,白子代表擴張。他指尖的軌跡,清晰地勾勒著歐洲大陸東北方向,那條冰冷而充滿壓迫感的東擴路線——白子步步緊逼,如同推進的鋼鐵洪流,目標直指地圖上那個最北端的點:赫爾辛基。
當最後一顆代表芬蘭位置的白子,被李玄策輕輕按在銅人“百會穴”正上方時——
“嘀嗒。”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液體滴落聲。
隻見銅人頭頂那象征“百會穴”的微小凹點邊緣,竟緩緩滲出一滴粘稠、暗金色的液體!那液體如同擁有生命,順著銅人光滑的額頭蜿蜒而下,在鼻梁處稍作停留,最終滴落在下方李玄策剛剛落下的、代表赫爾辛基的那顆白棋子上!
暗金色的液體迅速在白子上凝固,失去了流動的光澤,變成一種類似陳舊青銅的質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滴凝固的金屬淚,其形狀在最後一刻被無形的力量拉伸、扭曲,竟凝固成一隻展翅欲撲的——禿鷹輪廓!那尖銳的喙,正對著白子代表的城市!
整個修複室死一般寂靜。隻有儀器低沉的餘音在空氣中縈繞。方清墨緊緊抱著兒子,看著丈夫僵硬的背影,看著銅人頭頂那凝固的禿鷹,看著那顆被玷汙的白子,一股源自曆史縱深與科技未知的寒意,無聲地浸透了每個人的骨髓。銅人無言,百穴森然,仿佛剛剛泄露了天機,又迅速歸於永恒的沉默。唯有那滴禿鷹狀的青銅淚,在燈光下閃爍著冷硬而不祥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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