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電光柱如同受驚般猛地從“處置室”的門上彈開,但那纖細血手印和蠕動縮回的絲狀物帶來的冰冷駭異,已深深烙進陳默的腦海。
他幾乎能聽到自己血液衝刷血管的聲音,在死寂的診所裡顯得格外響亮。
李銘的手槍穩穩指著那扇門,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但他沒有開槍。
開槍的後果難以預料,可能驚醒更深處的噩夢。他緩緩地、極其謹慎地向後退了一步,用眼神示意陳默——警戒,但不要刺激。
陳默深吸一口帶著濃重藥味和腐臭的空氣,強迫自己將大部分注意力從那個令人極度不安的門上移開,轉向正在藥房廢墟中焦急翻找的阿晴和小周。
“怎麼樣?”他的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驚擾了什麼。
“不行……太多了……全碎了!混在一起了!”阿晴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絕望,她舉起一個被踩扁的紙盒,上麵模糊印著抗生素的名稱,但裡麵的藥板早已破裂,藥片與地上不知名的粘稠液體混合在一起,根本無法使用。
小周臉色蒼白,徒勞地扒開一堆壓扁的藥盒和玻璃渣:“消毒水……葡萄糖注射液瓶子破了……繃帶也臟了……找到一點止痛藥,還有……等等,這個!”他猛地從一堆雜物下抽出一個半癟的塑料瓶,眼睛一亮,“是未開封的生理鹽水!還有幾支密封的注射器!”
這像是一點微光,但立刻又黯淡下去。生理鹽水能清洗傷口,但無法對抗感染,更救不了老孫的命。
“還有沒有?抗生素!消炎藥!麻醉劑!任何能對付感染和高燒的!”李銘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他不敢完全回頭,眼角餘光仍死死鎖定著那扇“處置室”的門。
“找不到!要麼碎了,要麼……可能之前就被搜刮走了!”小周的聲音充滿了無力感,“或者……在更裡麵?”他的目光下意識地飄向那條通往深處診室的、更加黑暗的走廊。
氣氛瞬間變得更加凝重。
現有的發現杯水車薪。老孫瀕死,趙姐重傷感染,猴子高燒,阿晴手臂腐蝕傷……他們冒死穿過醫院側翼的恐怖走廊,闖入這間彌漫著死亡和詭異氣息的診所,收獲卻如此微不足道。
希望如同被針紮破的氣球,迅速乾癟下去。絕望的陰影再次籠罩每個人心頭。
“怎麼辦?”小刀的聲音乾澀,帶著明顯的恐懼,既是對門外可能存在的追蹤者,更是對診所內部、特彆是那扇門後的未知。
強哥靠在一個翻倒的藥架上,忍著腿疼,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媽的,白忙一場!還差點把命搭上!”他的目光掃過那幾具新鮮的李銘隊員屍體,意思不言而喻——留下,很可能就是同樣的下場。
李銘猛地轉過頭,赤紅的眼睛掃過藥房的狼藉,最終落在通往深處的黑暗走廊上。他的胸膛劇烈起伏,救人的執念與對未知危險的恐懼激烈交鋒。
“裡麵……”他聲音沙啞,“藥房的儲備可能不多,醫生辦公室、處置室、甚至病房……裡麵肯定還有!他們第一次來得匆忙,不可能搜得那麼乾淨!”他說的是第一批隊員,但誰都知道,第二批隊員也可能進去過,並且再也沒有出來。
“你瘋了嗎?”強哥壓低聲音吼道,指著那扇“處置室”的門,“那後麵有什麼你沒看見?那些鬼絲線!你的人怎麼死的你沒聽見?進去就是送死!”
“那你說怎麼辦?!”李銘猛地瞪向他,情緒幾乎失控,“你想要看著你們一起來的老孫死?看著趙姐那女人爛掉?或者想看著猴子燒成傻子?看著阿晴的手廢掉?!我們還有彆的選擇嗎?!繞路去更遠的醫院主樓?那更是十死無生!”
“至少死在外麵明白點!”強哥寸步不讓,“死在這鬼屋裡,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兩人的爭執雖然壓抑著聲音,卻像無形的鞭子抽打著每個人緊繃的神經。
小周瑟瑟發抖,阿晴咬著嘴唇,看著自己紅腫的手臂,眼神絕望。小刀和強子則看向李銘,等待他的命令,儘管他們臉上也寫滿了恐懼。
陳默的心臟沉重地跳動著。
他是實際上的協調者,是連接兩個團隊、平衡李銘的決斷與強哥的現實的關鍵。
他理解李銘救人的迫切,那是他作為領袖的責任和執念;他也清楚強哥的警告無比正確,那扇門後的東西散發著遠超之前遭遇的任何異常體的詭異和不祥。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這片狼藉。
軍用背包、工兵鏟、隊員新鮮的屍體、門上的血手印、蠕動的絲線、李銘描述的吮吸聲……所有這些碎片拚湊出一個模糊卻極度危險的輪廓。
進去,可能找到救命的藥品,但更可能觸發未知的、恐怖的死亡。
不進去,傷員幾乎必死無疑,團隊士氣將徹底崩潰,並且他們依然要麵對如何離開這片被醫院陰影籠罩區域的難題。
這是一個沒有好選項的抉擇。每一次微弱的希望,都明碼標價著無法承受的代價。
陳默的目光最終落在李銘那雙充滿血絲、交織著痛苦與決絕的眼睛上,又掃過強哥那張寫滿現實與抗拒的臉。
他緩緩開口,聲音異常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我們不能分散。要麼一起進去,快速搜索,拿到東西立刻撤退,絕不糾纏。要麼,現在就放棄,立刻離開這裡,另想辦法。”
他將選擇權拋回給了整個團隊,尤其是將決定的壓力分攤給了李銘和強哥。
同時,他也劃下了底線——不能分散,必須同進同退。
死寂再次降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銘和強哥身上。
診所深處,那扇“處置室”的門後,仿佛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濕布摩擦地麵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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