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寧靜分享”與其說是一場歡慶,不如說是一場精心編排的、凸顯等級與控製的儀式。
廠房中央清理出一小片空地,居民們安靜地圍坐成半圓,目光都聚焦在稍高的平台上。
副教主站在那裡,依舊穿著那件舊西裝,臉上帶著悲憫而平和的微笑。
莎拉和瑪莎大嬸站在他身側稍後的位置,再後麵是那幾名沉默的護衛。
陳默團隊被安排在了前排,這看似優待的位置,卻讓他們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和監視之下。
副教主開始了低聲的吟誦,內容依舊是感謝“祂”的恩澤,讚美寧靜,強調順從。
居民們低頭靜聽,神情麻木而虔誠。
吟誦完畢,莎拉和另一名婦人抬上來一個小筐,裡麵裝著一些看起來像是烤熟的、塊莖狀的食物,散發出一絲微弱的甜香。
分配開始了。
順序嚴格而清晰。
副教主首先親自拿走了其中最大、品相最好的兩塊。
接著是瑪莎大嬸、莎拉和那幾名護衛,每人分得一塊不小的。
然後才是普通的居民,按照某種無形的順序。
——似乎是資曆或者“貢獻度”?
——依次上前,從莎拉手中領走一小塊,往往隻有護衛們的一半大小。
最後才輪到陳默這些新來的,以及像丹尼這樣看起來最弱勢的青少年和孩童,分到的是最小、甚至有些焦糊的部分。
整個過程鴉雀無聲,沒有人爭搶,沒有人抱怨,甚至沒有人多看彆人手裡的食物一眼。
他們隻是默默地接過,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小口地、珍惜地吃著,仿佛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
陳默接過那塊拇指大小的、烤得發黑的根莖,指尖能感受到其粗糙和微弱的溫熱。
他注意到丹尼分到的那塊甚至更小,少年低著頭,快速地將食物塞進嘴裡,幾乎沒怎麼咀嚼就咽了下去,然後繼續低著頭,仿佛害怕與任何人對視。
這種森嚴的等級和分配上的顯著差異,與副教主口中“兄弟姐妹”、“共享恩澤”的言論形成了尖銳的諷刺。
這根本不是分享,而是權力的展示和服從性的測試。
分享結束後,副教主的目光溫和地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了陳默身上:“新來的兄弟姐妹,願這點微末的甘甜,能讓你們更真切地感受到‘祂’的慈愛與此地的寧靜。希望你們能早日完全融入這個大家庭。”
他的話語像是關懷,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期待——期待他們徹底歸化,變成和周圍那些人一樣麻木、順從的“家人”。
陳默垂下眼瞼,掩飾住眼中的冷意,低聲道:“感謝副教主,感謝‘祂’的恩賜。”他模仿著其他人的語氣,心中卻是一片冰寒。
儀式結束後,居民們又恢複了絕對的安靜,各自散去。
夜裡,輪到陳默值夜。
廠房內隻有幾盞油燈散發著昏黃黯淡的光線,鼾聲和傷員沉重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監視點的那道縫隙後麵,依舊透著微弱的反光,如同一個永不閉合的冰冷眼睛。
一個極其輕微的聲音在靠近。
陳默立刻警覺,手摸向了身邊的鋼筋,但動作隱蔽。
隻見丹尼像一隻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溜了過來,蜷縮在陳默附近的陰影裡,假裝睡覺。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用幾乎無法察覺的氣聲開口,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和渴望:
“你們…你們是不是很快就要走了?”
陳默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你為什麼想離開?這裡…至少安全,有吃的。”
黑暗中,丹尼的身體似乎縮了一下。“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