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號”核心會議室，新成立的“根源問題研究小組”首次全體會議正在召開。氣氛比“聚星廳”的聯盟大會更加凝練，卻也更加暗流湧動。與會者不到二十人，但代表著聯盟內最具智慧和影響力的幾個文明在“係統”問題上的核心態度。
林洛坐在首位，左側是秦雪和汐瀾，右側是諾娃和邏輯節點7號。對麵，晶語族的璨·星軌、綠徑議會的根語者長老雖然靈能尚未完全恢複，但堅持出席）、星塵漫遊者的新任首席代表——一位以強硬著稱的前艦隊指揮官，被稱為“鐵腕”的戈爾，以及另外兩個中型文明的首席科學家。
會議室的環形桌中央，全息投影展示著從“寂靜之環”帶回的、經過處理的古老符號，以及“鑰匙碎片·洞察”解析出的部分能量模型，旁邊並列著“沉眠邊疆”那觸目驚心的現實剝離影像。
林洛首先發言，他沒有重複報告內容，而是直接切入核心：“諸位，我們聚集於此，是因為我們都認識到，‘係統’並非簡單的敵人。它是一麵鏡子，映照出我們宇宙自身一道古老而深沉的創傷。我們今天討論的，不僅僅是如何應對一個收割者，更是要決定，我們該如何麵對這個帶病的宇宙——是滿足於切除表麵的腫瘤，還是冒險去尋找根治那深層感染的方法？”
“鐵腕”戈爾率先開口，聲音如同金屬摩擦：“林洛指揮官，我尊重你們的發現。但請允許我直言，‘治愈宇宙’？這聽起來像是原始部落對閃電的祈禱！我們麵對的是實實在在的毀滅！我的同胞在‘沉眠邊疆’化為烏有，連一點信息殘留都沒留下！你現在告訴我，我們要去‘治愈’那個下達屠殺命令的‘病人’？”他指著全息影像上那片吞噬星空的“虛無”，“看看這個！這是需要被理解和治愈的‘症狀’，還是必須被徹底粉碎的‘暴行’？！”
他的話語帶著沉痛的力量，讓會議室的氣氛瞬間緊繃。
諾娃試圖用考古學的角度緩和：“戈爾代表，我們並非否定‘係統’當前行為的毀滅性。但理解其起源，有助於我們找到更有效的對抗方法。比如，如果我們能確定‘現實剝離’依賴於某種特定的底層協議，或許我們能開發出乾擾甚至逆轉該協議的工具，這比單純擊毀它的‘看守者’單元更能拯救生命。”
璨·星軌的晶體麵容折射著冷靜的光：“邏輯支持諾娃研究員的觀點。基於現有數據模型，‘毀滅係統’與‘乾預傷痕’並非完全互斥的選項。我們可以並行推進：發展足以自保和反擊的軍事力量，同時投入資源研究根本解決之道。但資源是有限的，我們需要確定優先級。目前，對‘傷痕’及‘鑰匙’的研究，其潛在長期收益遠高於單純軍事擴張。”
根語者長老的意念溫和而堅定地拂過所有人的意識：“生命之流渴望著延續，而非無儘的複仇。毀滅帶來短暫的快意，但往往播下更多仇恨與毀滅的種子。我們感知到‘傷痕’的痛苦，也感知到‘係統’那扭曲意誌背後的、最初的‘修複’意圖。若能引導這意圖，或平息那痛苦，才是對所有生命最大的仁慈。這非軟弱，而是……源於生命本能的、對‘生’的更大渴望。”
戈爾冷哼一聲：“仁慈？對屠夫仁慈，就是對受害者殘忍！綠徑議會可以感知痛苦，但那些瞬間湮滅的生命，連痛苦都來不及感受！我們現在最需要的不是仁慈，是力量！是能讓‘係統’感到痛苦、讓它不敢再犯的力量！”
爭論的焦點，從“是否研究”轉向了“資源傾斜”與“戰略優先級”。主戰派要求將大部分資源用於艦隊建設和超級武器研發，以期儘快形成對“係統”核心的打擊能力。而研究派則主張優先保證對“鑰匙碎片”、第一季元文明遺跡以及“宇宙傷痕”的探索與研究。
雙方都有充分的理由，也代表著文明麵對生存危機時兩種最本能的反應：戰鬥，或理解。
林洛安靜地聽著，沒有急於反駁或支持任何一方。他等雙方觀點充分表達後，才緩緩開口：“戈爾代表，如果有一種方法，能讓我們在摧毀‘係統’的同時，確保那道‘傷痕’不會孕育出第二個、第三個更瘋狂的‘係統’，你會支持嗎？”
戈爾一怔，皺眉道：“如果可能，當然。但這隻是假設！”
“那麼，如果專注於研究，有可能找到這種方法呢？”林洛追問，“反之，如果我們現在傾儘所有去毀滅，即便成功了，若乾年後，新的‘係統’從同樣的‘傷痕’中誕生，我們今天的犧牲與努力，又意義何在？”
他目光掃過眾人：“我不是在要求大家放棄武力。秦雪指揮官正在做的，就是確保我們擁有足夠的自衛和反擊能力。我是在請求大家，不要放棄尋找終極答案的努力。這無關仁慈或軟弱，這是最徹底的務實——我們要的，是永遠的安寧，而非一代又一代人永無止境的戰爭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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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向中央的全息投影，那些古老的符號與能量模型：“這些，就是我們找到終極答案的線索。它們可能指引我們找到修複‘傷痕’的方法，也可能指引我們找到安全徹底毀滅‘係統’而不引發更大災難的途徑。但無論如何，我們需要先去解讀它們。”
林洛的發言，將爭論從理念層麵拉回到了更實際的路徑選擇上。他承認武力的必要性，但強調了終極解決方案的不可替代性。
璨·星軌適時提出動議：“我提議，研究小組初期資源分配按六四比例進行，百分之六十用於根源問題研究與‘鑰匙’探尋，百分之四十用於支持針對性防禦與反擊技術的研發，並建立動態評估機製，根據研究成果和外部威脅變化隨時調整。”
這個比例顯然是一個妥協。戈爾沉默了片刻，與其他主戰派代表交換了眼神，最終勉強點頭：“可以接受。但研究小組必須定期向聯盟軍事委員會彙報進展！如果研究成果長期無法轉化為實際戰鬥力，我們有權利要求重新分配資源！”
“同意。”林洛乾脆地答應。這是一個開始，一個在分歧中建立的、脆弱的合作框架。
“根源問題研究小組”第一次會議，在激烈的爭論和艱難的妥協中結束。沒有歡慶，隻有沉重的責任感和一絲在荊棘中開辟道路的決絕。
林洛知道，他不僅要與時間和“係統”賽跑，還要與聯盟內部根深蒂固的複仇渴望和短期利益訴求賽跑。他必須用實實在在的進展，來證明那條看似最遙遠、最艱難的道路，才是唯一通往光明的方向。
星火已聚，能否燎原，尚未可知。
第二百八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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