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早已等候在門口的曹豹,也順著家仆的視線望了過去。
然後,他也愣住了。
隻見車廂裡,自己那向來桀驁不馴的女兒,正和陳登十指相扣。
不是說,女兒新婚夜持刀追殺陳登嗎?
這……
曹豹腦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這和他收到的情報,完全對不上。
陳登鬆開手,拄著拐杖,先一步下了馬車。
這一次,他沒有像在麋府時那樣,不開竅。
他轉過身,對著車廂伸出了手。
“貞兒,下來吧。”
這個動作,這個稱呼,非常自然。
曹貞臉頰微紅,將手搭在他的手上,順勢跳了下來,動作輕快,帶著幾分小女兒家的雀躍。
緊接著,陳登又將手伸向車內。
“環兒,小心。”
車內的麋環,身子一滯。
她看著那隻剛剛還牽著彆人的手,遲疑了。
可門外,曹豹和一眾家仆都看著。
她終究還是將手遞了過去,讓陳登將自己扶下馬車。
在街角偷窺的探子,將這一幕看得真切。
陳登先扶曹貞,後扶麋環,態度親昵有彆。
情報,又多了一條。
晚宴前,曹豹同樣將曹貞叫到了書房。
“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曹豹一拍桌子,滿臉怒意。
“外麵都傳瘋了!說你和麋家那丫頭,在新婚夜要殺了陳登!你知不知道,這會給曹家帶來多大的麻煩!”
曹貞被嚇了一跳,脖子一縮。
她不敢說匕首是自己的,更不敢說自己還藏了第二把。
若是讓父親知道,自己差點把新郎官嚇跑,怕是腿都要被打斷。
她眼珠一轉,避重就輕。
將麋環持刀追陳登那段“誤會”,掐頭去尾地描述了一遍。
在她口中,自己成了無辜的旁觀者,而麋環,則成了那個差點釀成大禍的罪魁禍首。
“……女兒當時都嚇壞了!誰能想到,環姐姐看著溫溫柔柔的,會拿著匕首追著陳登滿院子跑!”
曹豹聽完,疑竇叢生。
麋家的小姐,持刀追殺陳登?
這麋竺到底在賣什麼藥?
一時間,他也分不清這究竟是麋家的計謀,還是單純的意外。
不過,女兒在陳登麵前似乎頗為受寵,這倒是事實。
這是一個機會。
一個讓女兒在陳家地位壓過麋環一頭的絕佳機會。
他心中有了計較,對著女兒緩和了神態。
“好了,為父知道了。今晚的宴席,你且看為父如何為你拔高在陳家的地位!”
晚宴之上,氣氛比在麋府時更加古怪。
曹豹頻頻舉杯,言語間對陳登極儘拉攏。
酒過三巡,曹豹放下酒杯,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嗤笑。
“說起來,我倒是很佩服麋家的家教啊。”
他看向麋環,話卻是對著陳登說的。
“能教出麋家小姐這樣‘文武雙全’的女兒,真是了不得。平日裡看著溫婉賢淑,沒想到閨房之中,還有舞刀弄槍的雅興,實在是讓我等武人,都自愧不如啊!”
這番話,陰陽怪氣。
麋環的臉“刷”的一下變得慘白,端著酒杯的手,不由地顫抖。
曹貞則低著頭,扒拉著碗裡的飯,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陳登將一塊魚肉夾到麋環碗裡,動作不急不緩。
“嶽父大人說笑了。”
他抬起頭,迎上曹豹的目光,臉上依舊掛著淡笑。
“環兒她性情溫順,知書達理,平日裡莫說刀槍,便是針線活都做得不甚熟練。倒是貞兒,頗有嶽父當年的風範,英姿颯爽,不讓須眉。”
“她們姐妹二人,一文一武,正好互補,實在是登的福氣。”
他一番話,四兩撥千斤。
不僅將曹豹的刁難化解於無形,還將曹貞也一起誇了,順帶著把曹豹也捧了一下。
最後,還將此事定性為“福氣”,直接堵死了曹豹繼續發難的路。
曹豹張了張嘴,竟不知該如何接話,隻能乾笑兩聲,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麋環看著身旁為自己解圍的男人,心中卻並未感到絲毫暖意。
她知道,他不是在為她出頭。
他隻是在維護陳家的體麵,維護他自己作為家主的尊嚴。
糜環隻覺得胸口憋悶。那股鬱氣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她放下筷子,站起身,借故離席。
“曹大人,夫君,糜環有些不勝酒力,先去外麵透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