嗩呐那一聲突兀的走調,如同瓷器摔裂般刺耳,隨即戛然而止。
整個喜堂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慌的絕對寂靜。所有的紙人定格在原地,連那搖曳的燭火都仿佛凝固。紙人司儀空洞的眼窩死死盯著契約卷軸上那個用血垢畫成的銀簪圖案,它那紙糊的身體竟微微顫抖起來,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規則在掙紮,邏輯在扭曲。
那銀簪圖案,在林辰按下的血指印和香爐血垢的浸染下,仿佛活了過來,隱隱散發著與空棺材內那枚真實銀簪同源的、冰冷刺骨的怨念。
幾息之後,如同繃緊的弓弦驟然鬆開——
“嗡……”
一聲低沉的、非人非器的震鳴從卷軸上響起。那個銀簪圖案驟然亮起一抹妖異的紅光,隨即迅速黯淡,最終凝固在卷軸上,仿佛本就該在那裡。
成了!
這取巧的、以物代名的“畫押”,竟然真的被這扭曲的規則勉強認可了!
紙人司儀那尖細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失去了之前的咄咄逼人,反而帶上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憤怒與某種……忌憚的複雜情緒:
“契……成……”
“然……名不正,則言不順……”
“怨念……難平……吉時……恐生變數……”
它的話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推卸責任。隨著它的話語,廳堂內那慘白色的燈籠光芒開始明滅不定,原本隻是冰冷的怨氣,此刻仿佛摻入了一種躁動不安的因子。
“它……它這是什麼意思?”王胖子看著周圍似乎更加不穩定的環境,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意思是,我們鑽了空子,儀式勉強繼續,但核心問題沒解決——我們不知道新娘的名字。”葉知秋捂著依舊在滲血的手掌,臉色因失血和精力透支而蒼白,但眼神依舊冷靜,“‘名不正言不順’,這冥婚的根基不穩,接下來的儀式可能會更加詭異難測。”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
“叮鈴……叮鈴鈴……”
一陣清脆卻透著無比陰冷的鈴鐺聲,不知從何處響起,由遠及近,仿佛正沿著廊道向正廳而來。
這鈴聲與之前的嗩呐截然不同,它不喜慶,不哀戚,隻有一種勾魂攝魄的邪異。聽到這鈴聲,滿堂的紙人賓客竟齊齊顫抖了一下,那統一的“微笑”似乎都僵硬了幾分,流露出一種本能的恐懼。
“什、什麼聲音?”趙明驚恐地四處張望。
黑衣女人握緊了手中的黑色尺子,身體微微低伏,進入了完全的戒備狀態。寸頭男和小瑤也背靠背站立,眼神凝重。
林辰的左臂幻痛再次加劇,那鈴聲仿佛直接敲擊在他的靈魂上,帶來一陣陣眩暈和惡心。他的【規則悖論嗅覺】在瘋狂尖叫——極度危險!比之前所有危機加起來還要危險!
“是‘引魂鈴’……”葉知秋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難以置信,“民間傳說中,引導橫死之魂、或是強行締結陰契時才會用的邪物……這儀式,要進入下一步了,而且因為名字缺失,可能會失控!”
紙人司儀似乎也對這鈴聲感到不安,它尖聲催促道:
“吉時已至!新人將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