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白芷仿佛一塊被投入現代文明之海的海綿，以驚人的速度吸收著一切。她白天大部分時間跟著葉知秋待在圖書館，從最基礎的看圖識字、生活常識繪本，到葉知秋特意篩選過的曆史簡讀本和社會科學入門書籍，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那股好學的韌勁，連葉知秋都暗自點頭。
而放學後，則是她最期待的時刻。林辰和王胖子會來圖書館接上她和葉知秋，然後四人一起穿過校園。
白芷很快成了校園裡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她不再穿著那身不合體的衣服，葉知秋抽空帶她去買了幾套合身的少女裝束，簡單的t恤牛仔褲穿在她身上，也掩不住那股來自舊時代的溫婉氣質和蓬勃朝氣。她總是亦步亦趨地跟在林辰身邊，好奇地打量著籃球場上揮灑汗水的男生、小賣部門口排隊的同學、甚至是宣傳欄裡色彩斑斕的海報。
“林辰哥哥，他們為什麼要把球扔進那個鐵圈裡呀？”
“林辰哥哥，那個紅藍條紋的小房子是賣什麼的？聞起來好香！”
“哇！那張紙上畫的人會動！”指電子屏滾動海報。
她問題不斷，聲音軟糯，帶著江南口音，配上那雙清澈又充滿求知欲的大眼睛，讓人很難拒絕。林辰從一開始的些許不耐，到後來也能耐著性子用最簡單的話解釋幾句。王胖子更是樂得當解說員，唾沫橫飛，雖然經常被葉知秋冷靜地糾正常識性錯誤。
白芷對林辰的依賴肉眼可見。課間操時，她會趴在操場邊的欄杆上，努力在穿著同樣校服的人群中尋找林辰的身影；林辰和同學討論問題時，她會搬個小板凳坐在不遠處，假裝看書，實則豎著耳朵聽；若是看到有女生過來跟林辰說話，她就會立刻變得有些警覺，要麼湊過去旁聽，要麼故意找點事情吸引林辰的注意力。
一次，隔壁班一個性格開朗的女生來找林辰借課堂筆記，多聊了幾句。白芷立刻拿著剛學會使用的保溫杯走過去，扯扯林辰的袖子：“林辰哥哥，喝水！知秋姐姐說要多喝水！”眼神卻時不時瞟向那個女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防備。
女生走後，林辰有些無奈地看著她：“白芷，我跟同學正常說話而已。”
白芷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小聲辯解：“我……我就是怕你忘了喝水嘛……”那副委屈又帶著點小心思的模樣，讓林辰哭笑不得。
葉知秋將這一切看在眼裡，通常選擇沉默，偶爾在林辰看過來時，會遞給他一個“你自己處理”的眼神。她更多時候是在觀察白芷的學習進度，並適時地引導她接觸更係統的知識，試圖幫她儘快建立起對這個世界的完整認知。
轉眼到了周末。周五放學後，四人難得清閒，坐在學校小花園的石凳上。
“總算周末了！辰哥，明天去哪兒放鬆一下？網吧開黑？還是新開了家密室逃脫……”王胖子興致勃勃地提議。
“明天我有事。”林辰打斷他，目光看向正在笨拙地嘗試用吸管喝盒裝牛奶的白芷，“白芷，你之前說，你和你姐姐……是從一個叫‘清水鎮’的地方來的？”
白芷的動作頓住了，眼神瞬間蒙上一層霧氣。她放下牛奶盒，輕輕點了點頭，聲音低了下去：“嗯……鎮子口有一條很清很清的小河，河上有座石橋，橋頭有棵好大的槐樹……姐姐常在樹下給我編花環……”
“還記得具體在哪個省，或者靠近哪個大城市嗎？”葉知秋冷靜地追問，她已經查過當前行政區劃，並沒有叫“清水鎮”的地方。
白芷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們那裡，出門走很遠才能看到汽車，鎮子外麵都是山……”她努力回憶著，“我隻記得，有一次聽鎮上雜貨鋪的收音機裡說……好像是……江浙一帶？口音是有點像的。”
江浙一帶。範圍依舊很大，而且，如果她的記憶停留在幾十年前，地名和地貌都可能發生了巨大變化。
林辰沉吟片刻，做出了決定：“明天我們去市裡的地方誌檔案館和圖書館舊報刊閱覽室看看。既然有名字，總該留下點痕跡。”他看向白芷，“幫你找到根，你也能更安心。”
白芷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混合著希望和感動的淚光：“真的嗎？林辰哥哥，你們……願意幫我找？”
“不然呢？”林辰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既然把你帶出來了，總不能讓你連自己從哪兒來的都搞不清楚。”
王胖子一拍胸脯：“包在胖哥身上！彆的不說，翻舊報紙我最在行！”
葉知秋也微微頷首：“這是一個方向。還可以嘗試在相關的曆史地理論壇和地方文化社群發帖詢問，或許有了解舊地名的老人。”
看著眼前為她的事情認真籌劃的三人，白芷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她用力抹去淚水，露出一個帶著鼻音卻無比燦爛的笑容：“謝謝……謝謝你們！林辰哥哥，知秋姐姐，胖哥哥！”
夕陽的餘暉灑在她帶著淚痕卻充滿希望的臉上，也灑在三個即將為她探尋過去秘密的少年少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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