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彌漫著沉重的寂靜，隻有蘇白芷低低的、壓抑的啜泣聲。李老頭的話像一幅殘酷的畫卷，在她模糊的記憶上塗抹出清晰卻令人心碎的輪廓——父母的早逝，姐姐青梧為救她而背負的汙名與付出的慘痛代價，以及整個小鎮因她們家而起的恐懼與最終的淹沒。
“蘇……木匠……”白芷哽咽著重複這個姓氏，眼淚掉得更凶了，“爹爹……娘親……”那些早已模糊的父母麵容，此刻似乎變得清晰了一些，隨之而來的是更尖銳的痛楚。
林辰沉默地遞給她紙巾，眉頭緊鎖。李老頭的敘述，將“屍還鄉”副本中青梧那身趕屍的本事和姐妹倆詭異的處境，與幾十年前的清水鎮聯係了起來。一條河，一次救援，竟成了改變所有人命運的轉折點。
葉知秋的思維則更加縝密和冷靜，她抓住了李老頭話語中的關鍵矛盾，輕聲追問，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李爺爺，您說青梧從河裡救上白芷後，帶了‘不乾淨的東西’回來，導致鎮上鬨屍變。但據我們了解，青梧後來使用的……那種方法，更像是某種克製、或者說引導‘那種東西’的手段，而非製造它們。您再仔細想想，當時鎮上出的那些怪事，真的全是青梧出現之後才有的嗎？在那之前，那條河……或者說鎮子附近，有沒有過什麼彆的異常？”
李老頭端著酒杯的手頓住了。他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迷茫，然後是努力回憶的掙紮。酒精似乎軟化了他的恐懼，也撬動了他記憶深處某些被忽略的細節。
“你……你這麼一說……”他皺緊眉頭，手指無意識地敲著膝蓋，“好像……好像也不是完全從蘇家丫頭開始的……更早些年，我還小的時候，就聽我爹他們偷偷議論過，說那河……有點邪門。淹死的人，有時候撈不上來，像是被什麼東西拖走了……也有老人說，半夜路過河邊，聽到過水底下有奇怪的動靜，不像魚……但都是零星傳聞，沒人當真。”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後知後覺的悚然：“直到……直到青梧丫頭那件事之後，這些怪事才一下子變得頻繁和厲害起來，大家才都把矛頭指向了她……現在想想，那河……可能本來就不太乾淨……”
果然！那條河本身就有問題！
林辰和葉知秋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肯定。那條河，很可能就是一個天然的、不穩定的“深淵”裂隙！蘇青梧為了救妹妹，很可能是在極度危機的情況下，被動地與裂隙下的深淵力量產生了接觸甚至……契約？這不僅改變了她，也可能在一定程度刺激或激活了那個裂隙，導致後續一係列的詭異事件爆發。而她後來學習的趕屍術，或許並非引來災禍的源頭，反而是一種試圖控製、利用或者對抗那已然失控的深淵力量的、絕望的努力！
“還有一件事，”葉知秋趁熱打鐵，問出了另一個關鍵問題，“李爺爺，在修建水庫之前，或者出事那段時間，有沒有什麼……身份比較特殊的外來人到過鎮上？比如，穿著打扮不像本地人，行為舉止比較奇怪，可能還打聽過鎮子或者那條河的情況的？”
這個問題讓李老頭愣住了。他皺著眉苦思冥想了很久，最終不太確定地搖了搖頭：“時間太久了……好像……沒什麼印象。那會兒兵荒馬亂的，偶爾有外鄉人路過也不稀奇，但特意打聽河水的……好像沒有。”
這個答案在林辰和葉知秋的預料之中。如果“序守計劃”當時就已經存在並關注這類異常現象，他們的行事風格想必會相當隱秘，不會輕易被普通鎮民察覺。
線索似乎暫時到了儘頭。他們弄清了白芷的姓氏和家庭背景，確認了悲劇的起點與那條異常的河流有關，但關於“序守計劃”是否早已介入，依舊是個謎。
帶著沉重而又清晰了一些的真相，四人告彆了李老頭，留下那兩瓶讓他唏噓不已的花雕酒，踏上了歸途。
回程的車裡，氣氛比去時更加複雜。白芷不再哭泣，隻是靠著車窗，望著外麵飛馳而過的風景，眼神裡是濃得化不開的悲傷，以及一絲……仿佛卸下部分負擔後的茫然。知道了來處，知道了父母和姐姐為自己承受的一切，巨大的愧疚和思念幾乎將她淹沒，但也讓她那顆一直漂泊無依的心，似乎找到了一點可以憑吊的彼岸。
“所以，辰哥，葉姐，”王胖子打破了沉默，語氣帶著敬畏和後怕，“照這麼說，白芷妹子和她姐姐，其實是被那條破河給坑了？那河底下……真連著咱們遇到的那種鬼地方？”
“可能性極高。”葉知秋看著平板電腦上她剛剛構建的簡易時間線和邏輯圖，“那條河是一個關鍵節點。它可能是一個長期存在的弱活性深淵裂隙。蘇青梧的介入是一個催化劑。”
林辰單手握著方向盤，眼神銳利：“而且，我懷疑，‘屍還鄉’那個副本，根本就是圍繞著那條河、或者說那個裂隙的核心怨念構建的！青梧和白芷，就是被卷進去的核心！我們通關了副本，某種程度上算是……化解了那份積累了數十年的執念和怨氣？”他想起自己左臂那略微變淡的紋路，這或許就是某種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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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是不是……也算幫蘇姐姐報了仇？雖然……雖然她……”王胖子沒再說下去，意思卻很明顯。
一直沉默的白芷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姐姐她……最後是笑著離開的。她保護了我，也……解脫了。”她低下頭，看著手中的草編護身符，“我要帶著姐姐和爹娘的那份，好好活下去。”
車內再次陷入沉默，但這次的沉默中，多了一份曆經傷痛後的堅韌與釋然。
將白芷送回葉知秋的公寓安頓好後，林辰和葉知秋走在夜晚的小區裡。
“接下來怎麼辦？”林辰問道，“那條河現在在水庫底下，我們總不能抽乾水庫去找線索。”
“直接的物理探查不現實。”葉知秋冷靜分析，“但我們可以從‘序守計劃’入手。李建業留下的筆記和資料裡，或許有關於早期異常地點記錄的線索。如果‘序守計劃’當時監測到了清水鎮的異常，即便沒有直接乾預，也可能會在檔案中留下記載。”
林辰點頭：“還有那個翡翠扳指和‘深淵之眼’……我總覺得，這些東西，和清水鎮那種天然的裂隙，可能存在著某種聯係。”
夜色漸深，城市的霓虹依舊閃爍。對於林辰和葉知秋而言，尋找白芷過去的旅程告一段落，但由此牽扯出的、關於“深淵”本質與“序守計劃”曆史的更大謎團，才剛剛拉開序幕。而蘇白芷，這個從舊日悲劇中走出的少女，將成為他們探尋這些秘密路上，不可或缺的同伴與見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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