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平靜地，對著籠中那充滿怨恨的靈體，伸出了自己的手。
手掌向上，空無一物，卻仿佛托著某種沉重而溫暖的東西。
“我不是來替代你的。”她的聲音清晰地穿透風暴的喧囂，如同清泉滴落玉石，“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應該成為另一個人的替身。”
鏡妖的狂笑戛然而止，猙獰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你被困在這裡，數百年，承受著無數悲劇的回響，很痛苦，很絕望，我明白。”劉芯彤的目光裡，是一種深切的共情，而非同情，“你想出去，渴望自由，渴望被看見，被理解，這都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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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語，像是一把鑰匙，輕輕觸碰到了鏡妖那被厚重怨念包裹的核心。
“但是，”劉芯彤話鋒一轉，聲音依舊平和，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度，“你認為隻有找到一個‘替身’，才能換取你的自由。可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的‘自由’，是建立在另一個靈魂永恒的囚禁和痛苦之上？這樣的‘自由’，和你曾經承受過的、那些悲劇中的被迫犧牲與剝奪，又有什麼本質的區彆？”
鏡妖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空洞的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波動。
劉芯彤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她將那隻空著的手，輕輕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下一刻，她閉上了眼睛，全力運轉起自身那與書靈綁定後日益強大的靈性，但不是攻擊，而是……分享。
她將自己內心深處，所感受到的、來自陳科的那份現代的平等之愛與尊重，那份並肩作戰的信任與溫暖，那份即使爭吵也無法割舍的羈絆……將這些鮮活、生動、充滿力量的情感意象，毫無保留地，化作一股純淨而強大的情感暖流，通過她的目光，通過她伸出的手，如同溫暖的陽光，徑直投射向牢籠中的鏡妖！
這股力量，不同於陳科那穩固防禦的靈力，它更柔和，更本質，直指靈魂。
“你看，”劉芯彤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愛，不應該是牢籠，不應該是犧牲和替代。愛，可以是尊重，是理解，是並肩而行，是即使麵對風雨，也知道身後有一個可以依靠的港灣，有一雙可以緊握的手。”
“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屬，也不是任何悲劇的縮影。你該擁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選擇，和屬於你自己的……真正的自由。”
那股蘊含著的全新情感力量，如同洪流般衝擊著鏡妖累積了數百年的悲苦執念核心！
“啊——！”
鏡妖發出了一聲淒厲無比、卻不再是瘋狂，而是充滿了巨大痛苦與震撼的尖嘯！
她周身的怨氣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開始劇烈地沸騰、消融！
那華麗的鳳冠嫁衣上，猩紅的色澤迅速褪去，變得黯淡，那死寂的眼中，血淚奔湧而出，卻不再是怨恨，而是某種被封印了太久、終於得以釋放的……巨大悲傷與茫然。
她看著劉芯彤，看著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睛，看著那隻依舊伸向她的、代表著另一種可能性的手。
數百年的偏執，數百年的怨恨構築的壁壘，在這股全新的、她從未體驗過的情感力量的衝擊下，轟然崩塌！
籠罩整個鏡界的毀滅風暴，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驟然停滯。那些狂舞的鏡片凝固在半空，腳下翻湧的虛無也平靜下來。
鏡妖——不，此刻她似乎變回了一個單純的、充滿了悲傷的女子靈體。
她身上的嫁衣化作普通的素白襦裙，鳳冠消失，長發披散。
她看著劉芯彤，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複雜的神情，有解脫，有感激，有深深的疲憊，最終，化為一個純淨的、帶著淚光的微笑。
她沒有去碰劉芯彤的手，隻是對著她，也對著後方臉色蒼白卻眼神欣慰的陳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後，她的靈體開始散發出柔和而溫暖的白光，越來越亮，越來越純粹，最終，在光芒中徹底消散，化為點點螢火，融入了這片開始逐漸恢複穩定的鏡界虛空之中。
隨著她的消失，那些凝固的鏡片風暴也如同失去了支撐，紛紛揚揚地落下，化作晶瑩的光點消失。
腳下龜裂的地麵開始彌合，昏黃的光線變得明亮而柔和。
一切，重歸平靜。
劉芯彤緩緩放下有些僵硬的手臂，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身體晃了晃，幾乎脫力。
陳科適時地上前，扶住了她。
他看著她，眼神裡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最終，隻化作一句低語：“做得很好。”
劉芯彤靠在他身上，疲憊地笑了笑。
就在這時，她隨身攜帶的《聊齋誌異》再次傳來悸動。
她取出古本，書頁自動翻動，停留在《鳳仙》一篇。
隻見其上墨跡流轉，變得深邃而溫暖，散發出一種釋然與祝福的平和光芒，靜靜點亮。
《鳳仙》篇目，光芒溫暖。
第070章·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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