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閒雲軒庭院裡的蟲鳴也稀疏下去。
月光穿過老槐樹的枝葉,在地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隨風輕輕晃動。
陳科與劉芯彤沒有回房,依舊坐在石桌旁。桌上的茶早已涼透,但誰也沒有去續。
小謝和秋容那若有若無的讀書聲和笑語,如同背景音般從藏書閣的方向飄來,為這寂靜的夜增添了幾分生氣,卻也襯得兩人之間的沉默,更加凝重。
從靈紋初試的生澀,到促織少年的偏執;從鏡中窺影的驚悸,到與官方合作者的周旋;從阿繡事件的唏噓成全,到宅妖執念的安然化解;從第一次爭吵的理念摩擦,到書靈“贈禮”下的隱患深種;從公孫九娘跨越三百年的血仇,到鏡界之中的生死考驗與情感共鳴;再到方才,小謝與秋容的寂寞與解脫……
一樁樁,一件件,如同走馬燈般在兩人腦海中回放。
劉芯彤輕輕撫摸著放在膝上的《聊齋》古本。書冊溫潤,其中的靈性如同熟睡的嬰兒,與她的心跳隱隱共鳴。
她清晰地感覺到自身力量的成長,從最初繪製一個簡單靜心靈紋都艱難無比,到如今心念一動便可引動書靈氣息形成有效防護。
這種力量的提升,帶來了底氣,也帶來了更深的羈絆與更沉重的責任。
她與陳科的關係,也在這些紛至遝來的事件中,從最初互相嫌棄的搭檔,到可以托付後背的戰友,再到月下牽手確認關係的戀人,直至如今……經曆了理念衝突的爭吵,經曆了鏡界生死與共的考驗,一種超越了愛情、卻更加牢固的命運共同體的感覺,在兩人之間無聲地確立。
她是他千年孤寂中的“錨點”。
他是她與這“異界”間最深的聯結,也是她與那本日益蘇醒的古書之間,無法分割的橋梁。
陳科的目光落在庭院之外,那片被夜色和防禦陣法籠罩的黑暗。
他的靈覺能清晰地“看”到,那些來自異管局“技術收容派”的監視目光,並未因陣法的啟動而完全退去,隻是變得更加隱蔽,更加耐心,如同潛伏在草叢中的毒蛇,等待著獵物鬆懈的瞬間。
外部的壓力,從未消失,反而因為劉芯彤力量的異常增長和書靈綁定的加深,而愈發咄咄逼人。
“我們盤點一下現狀吧。”陳科緩緩開口,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冷靜。
劉芯彤抬起頭,看向他。
“感情方麵,我們很好。”陳科的目光與她交彙,沒有波瀾,卻有一種曆經風雨後的篤定,“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穩固。”
劉芯彤輕輕“嗯”了一聲,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你的力量成長很快,超乎想象的快。”陳科繼續道,語氣平鋪直敘,聽不出是喜是憂,“現在,你不僅是我的搭檔,更是應對複雜局麵時不可或缺的力量。但是,”他話鋒一轉,目光再次投向那本《聊齋》,“這種力量的源頭,書靈的覺醒度更高了,而且與你的綁定……已深入魂魄,無法分割。”
他頓了頓,說出了最現實的擔憂:“而外部,異管局,尤其是那個‘技術收容派’,對我們,特彆是對這本書的興趣,有增無減。他們就像一群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絕不會輕易放棄。”
劉芯彤沉默著,消化著他的話。
現狀清晰,甚至可以說是危機四伏。內有書靈覺醒的不可控隱患,外有官方勢力的虎視眈眈。
他們看似擁有了更強的力量和更緊密的關係,實則站在了更加凶險的懸崖邊緣。
“我們之前的方式,”陳科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銳利,“被動地應對案件,被動地化解書靈碎片帶來的麻煩,被動地防禦外界的窺探……已經不夠了。”
他轉過頭,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劉芯彤:“書靈的意識正在加速凝聚,它的力量在增長,它的‘人格’在形成。如果我們繼續被動等待,要麼,它會在某個無法預料的時刻徹底覺醒,其形態和意誌完全不可控,帶來災難;要麼,它會在覺醒的關鍵時刻,被異管局乾擾、捕獲,後果同樣不堪設想。”
夜風吹過,老槐樹的枝葉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響,像是在附和著他的判斷。
“我們必須搶在前麵。”陳科一字一句地說道,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必須在書靈完全覺醒並可能被乾擾之前,主動掌控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