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韻像是墨跡在宣紙上最後一絲氤氳,尚未完全乾透,新的漣漪便已悄然蕩開。
閒雲軒的日子恢複了表麵的平靜,但這平靜之下,是愈發緊繃的弦。
陳科開始更頻繁地進入地下藏經閣,翻閱那些關於靈脈節點和深層靈性溝通的古老記載,眉宇間常帶著凝思。
劉芯彤則專心鞏固自身力量。
那本《聊齋》古本大部分時間依舊安靜,隻是偶爾,在深夜無人時,會自主散發出格外溫潤平和的光芒,書頁間流淌的靈性仿佛在無聲地成長、鞏固著與二人之間的聯係。
它像是一個汲取著養分、悄然發育的胎兒,等待著某個契機的降臨。
這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籠罩著庭院的薄霧尚未散去。
劉芯彤的警務通再次響了起來,打破了晨間的寧靜。
玄武的背景似乎是在一輛行進的車內,神色帶著一絲罕見的、介於困惑與審慎之間的凝重。
“陳先生,劉警官。有個……比較特殊的情況。”玄武的聲音少了平日的刻板,多了幾分斟酌,“城東清水河下遊段,近半個月來,發生了幾起難以定性的事件。數名夜釣者反映,他們在特定河段垂釣時,漁獲會異常豐厚,遠超常理,但事後,又會發現部分漁獲被悄然送回岸邊,行為……頗為古怪。”
他調出幾份簡短的口述記錄和現場照片。
照片上是幾條肥美的河魚,旁邊還放著一些零錢或小物件,像是某種“交易”的補償。
“我們派人蹲守過,”玄武繼續道,“能量反應很微弱,非惡非煞,反而帶著一股……古老的、類似於‘地隻’或‘水靈’的純善氣息。它似乎隻是在幫助那些真正以此為生或心存善念的釣者,並遵循著某種‘等價交換’的原始規則。沒有傷人記錄,反而驅趕過幾個試圖在河邊電魚、藥魚的混混。”
劉芯彤看著那些記錄,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等價交換?送回部分漁獲,還留下補償?這聽起來不像惡作劇,更像是一種……古老的契約精神。”
陳科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那清澈卻隱約泛著一絲異樣渾濁的河水,以及岸邊那些作為“補償”的零錢雜物上,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不是地隻,是地縛水鬼。”他緩緩開口,語氣肯定,“而且是心性純良、恪守古規的那一類。因其生前因果,滯留水域,助人漁獲以積攢陰德,期盼輪回。但陰司有律,不可白受人間供奉,故送回部分所得,或以等價之物補償,了結因果。”
他頓了頓,補充道:“此等行徑,倒與《聊齋》中《王六郎》一篇所述,頗為相似。”
“王六郎?”劉芯彤看向他。
“一個因醉酒溺亡,滯留河中的水鬼。本性善良,不忍見漁人空手而歸,暗中驅魚相助,又因規矩所限,每每以各種方式補償,不敢多取。”陳科解釋道,“看來,這位‘王六郎’,並非孤例。”
玄武在屏幕那邊點了點頭:“我們初步判斷也是如此。此事雖未造成危害,但其行為模式特殊,且近期清水河下遊,尤其是靠近新開發的工業園區那段,水質和能量場都有些異常波動。因此,想請二位先去接觸一下這個‘水靈’,看看能否溝通,了解情況,順便評估一下工業園區可能帶來的影響。”
他將具體河段坐標和幾名主要目擊者的信息傳了過來。
“資料已發送。此事不急,但需謹慎。”玄武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劉芯彤看向陳科:“聽起來,像是個講道理的老實‘人’。”
陳科微微頷首:“此類靈體,心思單純,執念不深,若能溝通,往往能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信息。去看看吧。”
午後,兩人根據坐標,來到了清水河下遊。
這裡已遠離市中心,河岸兩旁多是農田和零散的村落,再往下遊望去,便能看見那片新建的工業園區,廠房林立,煙囪高聳,與這邊寧靜的田園風光格格不入。
河水看似依舊流淌,但以陳科和劉芯彤的靈覺,卻能感受到水中靈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滯澀與紊亂,空氣中也隱隱飄來一股極淡的、混合著化學藥劑的異味。
他們找到了那幾位目擊者之一,一位常在附近夜釣、以此為生的老漁夫。
老人皮膚黝黑,滿臉風霜,提起這事,臉上沒有恐懼,反而帶著幾分感激和神秘。
“是真的哩!”老人壓低了聲音,指著一段水流相對平緩、岸邊有棵大柳樹的河灣,“就在那兒!有好幾次了,我夜裡釣不到魚,正發愁,就感覺水底下有東西在幫我趕魚,那魚就跟瘋了似的往鉤上撞!釣上來的,個個肥美!可邪門的是,等我收拾好東西準備走,總會發現岸邊放著我釣起來的一兩條最大的魚,旁邊還放著幾個銅錢,或者是我之前不小心掉進河裡的魚鉤、煙袋啥的……”
老人搓著手,憨厚地笑著:“一開始我也怕,後來次數多了,就明白了,這是河裡的‘老爺’在幫我哩!講究!不白拿人的東西!我就每次釣完,也對著河裡念叨幾句謝謝,再扔點酒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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