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雨的餘波,如同夏日雷雨過後,地麵蒸騰起的濕熱水汽,黏稠而沉悶地籠罩在閒雲軒。
網絡上的喧囂,自有異管局那龐大而隱秘的機器去撲滅、去引導、去覆蓋,最終隻留下一些語焉不詳的都市傳說碎片,散落在互聯網的角落。
但陳科與劉芯彤心頭的陰霾,卻無法被輕易驅散。
雲歌依舊天真爛漫,對那晚自己引發的混亂一無所知。
他隻是在次日清晨,眨著琉璃眼,疑惑地看著劉芯彤更加耐心、甚至帶著幾分刻意引導地,指著繪本上的圖畫,一遍遍強調:“這是畫的蘋果,不能吃。”、“這是故事裡的糖果,天上不會掉下來。”
他似乎懂了,又似乎沒完全懂,隻是乖巧地點頭,用小手指著繪本,又指指自己的嘴巴,搖搖頭。
那努力分辨的模樣,讓劉芯彤心疼,也更覺任重道遠。
陳科則更加深居簡出,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地下藏經閣,或是閒雲軒布置了重重禁製的核心靜室。
他在翻閱更古老的典籍,試圖尋找更有效引導書靈心智、束縛其本能力量的方法。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聲的緊迫感。
就在這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氛圍中,一封沒有郵戳、沒有寄件人,隻在夜深人靜時悄然出現在閒雲軒門縫下的信,打破了表麵的平靜。
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紙,但觸手冰涼,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陳腐香氣,像是某種混合了檀香與未知草木的古老熏香。
信封上,用朱砂繪製著一個繁複而詭異的徽記——那是“拾遺會”的標誌。
陳科拈著那封信,站在廳堂中央,窗外漏進的月光將他挺拔的身影拉得悠長。
他沒有立刻打開,指尖在徽記上輕輕摩挲,感受著其中蘊含的、內斂卻不容小覷的靈能印記。
劉芯彤站在他身旁,手不自覺按在了腰間——那裡通常配著她的槍,此刻雖未佩戴,但刑警的本能讓她進入了戒備狀態。
“他們還是來了。”劉芯彤的聲音壓得很低,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陳科淡淡“嗯”了一聲,指尖微一用力,信封無聲開啟。
裡麵沒有信紙,隻有一枚薄如蟬翼、觸手溫潤的青色玉簡。
當陳科的精神力觸及玉簡時,大量信息如同潮水般湧入他的腦海。
不是威脅,不是戰書,反而像是一份……“關懷備至”的育兒指南。
玉簡內記載的,是數種早已失傳的、培育強大器靈乃至自然精靈的古法秘術。
內容極其詳儘,從靈物初生時的“啟智開蒙”,到成長過程中的“靈力疏導”、“心性錘煉”,甚至還有如何借助外物“加速成長”、“強化本源”的禁忌法門。
其中一些手段,陰損詭譎,涉及血祭、魂煉,光是感知其描述,就讓人心生寒意。
而伴隨著這些信息一同響起的,是司徒禮那陰柔而充滿誘惑力的聲音,直接回蕩在陳科的識海:
“陳老板,恭喜喜得麟兒。此書靈乃亙古未有的瑰寶,其潛力無可估量。然,幼靈脆弱,若引導不當,恐明珠蒙塵,甚或反噬其主,釀成無可挽回之禍。我會秉承‘拾遺’之誌,不忍見如此奇珍誤入歧途,特奉上先賢心得,聊表心意。望陳老板慎重擇取,莫要因溺愛,而斷送了這孩子的無量前程……”
言語之間,充滿了“為你著想”的誠懇,卻又無時無刻不在暗示著雲歌的“危險性”與“珍貴性”,如同最狡猾的毒蛇,吐著信子,將包裹著蜜糖的砒霜緩緩推到你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