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鐵籠,隨著車輪的滾動而顛簸,每一次震動,都牽扯著蕭凡身上的每一處傷口。
他艱難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生鏽的鐵欄,以及欄杆外飛速倒退的青石板路。
這裡是……囚車?
臉頰上傳來火辣辣的刺痛,他下意識地想要抬手去摸,卻發現自己的手腳,被更粗重的鐵鏈鎖在囚車上。
那塊燒紅的烙鐵,那股皮肉焦糊的氣味,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劇痛,瞬間湧上心頭。
一個猙獰的“奴”字,已經永遠地刻在了他的臉上,成為了他終生無法洗刷的恥辱。
“嗬嗬……秦冷月……”
蕭凡喉嚨裡發出一陣乾澀而嘶啞的低笑,笑聲中帶著無儘的冰冷與嘲弄。
囚車駛出了皇宮,進入了繁華的帝都主街。
嘈雜的人聲,如同沸水般湧了過來。
“快看!是那個謀反的鎮國公之子,蕭凡!”
“嘖嘖,曾經的帝都第一天驕,如今卻成了階下囚,還被烙了奴印,真是世事無常啊!”
“何止啊!你們沒聽說嗎?陛下‘仁慈’,不僅沒殺他,還給他賜了一樁婚事呢!”
“什麼婚事?還有哪家千金敢嫁給他這個官奴?”
一道尖銳的、充滿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嘿嘿,還能是誰?不就是咱們那位被廢了雙腿的長公主,姬清雪唄!”
“一個官奴,一個廢人!哈哈哈,這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啊!”
“絕配!簡直是絕配!一個天之驕子摔落凡塵,一個皇室明珠蒙塵報廢,這下湊一起,成了全天下的笑柄!”
刺耳的議論聲,毫不遮掩的嘲笑聲,如同最鋒利的鋼針,一根根紮向囚車中的蕭凡。
那些曾經用敬畏、羨慕、嫉妒的目光看他的人們,此刻臉上隻剩下鄙夷與快意。
這就是人性。
蕭凡麵無表情地看著窗外那些扭曲的嘴臉,心中不起絲毫波瀾。
他的心,早已隨著父親頭顱落地的瞬間,一同死去了。
如今剩下的,隻是一具承載著滔天恨意的軀殼。
他眼中的血色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幽深,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深淵。
囚車在無數人的圍觀和指指點點中,一路前行,最終停在了一座府邸門前。
長公主府。
然而,這座府邸卻早已不複當年的輝煌。
朱漆的大門斑駁脫落,門口的石獅布滿青苔,高高的院牆內,透著一股死氣沉沉的蕭索。
“吱呀。”
厚重的大門被從內拉開一道縫隙。
一個穿著管事服,賊眉鼠眼的中年人探出頭來,一臉不耐煩地看著押送的禁軍。
“人帶來了?”
“李管事,人已送到,這是陛下的旨意,你過目一下。”禁軍頭領遞上一份文書。
被稱作李四的管家草草地簽了字,目光嫌惡地落在了囚車裡的蕭凡身上,嘴角撇出一抹鄙夷的冷笑。
“把這賤奴拖下來!”
兩名禁軍打開囚籠,粗暴地將蕭凡從車上拽了下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砰!”
蕭凡的身體與冰冷的地麵碰撞,本就重傷的他,眼前一黑,險些再次昏死過去。
“呸!一個謀反逆賊的兒子,一個低賤的官奴,也配當長公主的駙馬?”
李四朝著蕭凡啐了一口濃痰,還不解氣,直接抬起腳,狠狠地踹在了蕭凡的胸口上。
“噗!”
蕭凡一口瘀血噴出,胸骨仿佛都斷裂開來。
“看什麼看?不服氣?”
李四看到蕭凡那雙死寂的眼睛,心中沒來由地一陣發毛,隨即惱羞成怒,對著蕭凡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一個奴才,就該有奴才的樣子!以後在這府裡,你的命比狗還賤!老子讓你往東,你不能往西!”
“還敢瞪我?老子今天就教教你規矩!”
拳腳落下,每一擊都用足了力氣,發泄著一個底層小人物最卑劣的惡意。
蕭凡蜷縮在地上,沒有反抗,也沒有求饒。
他隻是默默地承受著,將這份屈辱,這份疼痛,連同這張刻薄的臉,一同刻進了靈魂的最深處。
李四打累了,喘著粗氣停了下來,看著地上如同一灘爛泥的蕭凡,心中暢快無比。
“把他給我拖進去!”
兩名府上的下人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樣拖著蕭凡,走進了這座破敗的府邸。
府內更是荒涼,雜草叢生,處處透著一股被遺棄的淒涼。
他們沒有將蕭凡帶去任何像樣的房間,而是直接拖到了後院一間破舊陰暗的柴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