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凝在暗處一直等到天快亮,始終未見魏延昭出來,也未再有任何異常動靜。
直到天色微明,一輛馬車急匆匆地趕來,正是王衙內。
他顯然是擔心魏延昭整夜不歸會出意外,親自前來接應。
不多時,魏延昭安然無恙地走了出來,除了神情略帶幾分疲憊,與影娘那道身影共度一夜後並無損傷。
王衙內如釋重負,連忙將他扶上馬車,匆匆離去。
宋雪凝也回到忘憂齋,將夜探魏府的所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兄長,秀眉緊鎖。
宋正卿聽完,來回踱了幾步,沉聲道:“此事必有蹊蹺。影娘的執念因魏延昭而起,她或許無法分辨真偽,但絕不會無緣無故地接納一個陌生人。那個將軍,要麼是真的,要麼是身上有某種東西,讓影娘誤以為他就是真的。”
“是什麼東西?”宋雪凝追問。
“或許,是他知道某些隻有真正的魏延昭才知道的秘密。想要知道他是真是假,我們得繼續調查。我繼續去找魏家遠親,那位欲言又止的老婆婆。
“奇怪,那王衙內為何如此熱心,不惜代價地為這魏將軍奔走造勢。”宋雪凝納悶道。
“其動機,倒也並不難猜。”宋正卿道。
“兄長有何見解?”
“其一,自然是挽回顏麵。他在紅顏劫一案中,與你我、與趙家甚至與京兆尹都鬨得極不愉快,更是淪為京城笑柄。如今,若能親手促成一位戰功赫赫的英雄將軍歸來,便是天大的美談與政績,足以掩蓋他先前所有的荒唐與不堪,讓他重新成為眾人巴結奉承的對象。”
“其二,便是投機一位深得民心的歸來的英雄,背後意味著巨大的聲望和潛在的利益。王衙內及其父王侍郎,若能在此刻施以援手,將其牢牢掌控在手中,便等同於握住了一枚極有價值的棋子。無論是用來結交軍中勢力,還是在未來的朝堂紛爭中增加籌碼,都大有裨益。他這是在為自己,也是為其父,進行一場政治投機。”
“更何況,此舉還能順帶打壓我們忘憂齋。隻要魏將軍是真的,那麼你此前對魏府的所有懷疑和探查,都會變成居心叵測。這是一石三鳥之計,他豈能不賣力?”
宋雪凝聞言,緩緩點頭。
兄長分析得入情入理,將王衙內那點心思剖析得明明白白。
“兄長思慮周詳。”她輕聲道,順手拿起桌上一本邊角磨損的詩集,指尖輕輕撫過卷起的毛邊。
“隻是,謊言如同這破損的書頁,即便暫時粘合,其內部的裂痕終究存在,一經外力就有可能崩散。我們需要找到那個最初的裂痕。”
宋正卿雷厲風行,說乾就乾,再次登門拜訪那位魏家遠親的老婆婆。
他開門見山,將魏延昭歸來之事和盤托出,並誠懇地表達了自己的懷疑。
“婆婆,此事已非魏家私事,更關乎京城安危。若那人是假,其心叵測,利用影娘執念,恐釀成大禍。晚生懇請婆婆,將您所知的一切,儘數告知。”
說著,他對著老婆婆,深深地行了一記大禮。
老婆婆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掙紮。
上次將宋正卿趕走的那個中年婦人,再次站了出來,警惕地說道:“這位公子,我們隻是平頭百姓,大人物的事情,我們可摻和不起。所以昨天那事那般熱鬨,我們都不去摻和。”
“此言差矣。若真出了事,影娘的執念失控,遭殃的,還是我們這些住在京城的平頭百姓。”
老婆婆沉默了許久,終於長歎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罷了,罷了……這或許都是天意。”
她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對兒媳說道:“扶我進屋,去把那個匣子拿出來。”
婦人長歎一聲,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扶著她走進了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