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拓者號內部的通道寬闊、潔淨，牆壁是泛著冷光的合金，腳下是吸音的柔性材質，空氣裡循環著經過嚴格過濾的、帶著一絲臭氧味道的清風。一切都井然有序，高效而冷漠，仿佛每一個分子都在訴說著星環同盟嚴謹到極致的科技文明。
凱爾文少將親自引領，步伐沉穩，兩名氣息內斂的護衛緊隨其後，無形的壓力籠罩著林凡幾人。葉靈均和雷烈警惕地觀察著四周，這裡的環境與他們熟悉的龍城或荒野截然不同，充滿了未知。石鳶更是緊緊抓著林凡的衣角，大眼睛裡滿是怯生生的好奇與不安。
沒有去往想象中的指揮中心或審訊室，凱爾文將他們帶到了一間位於艦體深處的靜室。靜室的布置出乎意料的雅致，柔和的暖色燈光取代了通道的冷光，牆壁是模擬天然木材的紋理，甚至還有一扇巨大的觀景窗，窗外是緩緩流轉的雲海和下方渺小的、被冰雪覆蓋的坤域大地。一張古樸的茶桌擺在觀景窗前，上麵已經備好了熱氣騰騰的清茶。
“請坐。”凱爾文少將示意了一下，自己率先在茶桌一側坐下，那兩名護衛則如同雕塑般立於門側。
既來之，則安之。林凡從容地在凱爾文對麵坐下，葉靈均和雷烈坐在他兩側，石鳶則挨著林凡，好奇地偷偷打量桌上的茶杯。
“不必緊張，這並非審訊，隻是一次非正式的交流。”凱爾文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動作優雅，與他軍人的氣質形成一種奇特的混合，“嘗嘗看，這是來自星環本土培育的‘靜心茶’，對穩定心神有些許裨益。”
林凡沒有動茶杯，隻是平靜地看著對方：“凱爾文將軍，開門見山吧。星環同盟如此興師動眾，想要什麼？”
凱爾文放下茶杯，雙手交疊放在桌上，身體微微前傾，那雙鷹隼般的眼睛直視著林凡：“林凡先生，你是個聰明人，也是我們迄今為止遇到的，最特殊的個體。你掌握的力量體係，你與那些‘碎片’的共鳴，以及你在萬寂冰原展現出的……化解歸墟威脅的能力，都極具價值。”
他頓了頓，觀察著林凡的反應，見對方依舊沉靜，便繼續道：“星環同盟的宗旨，是維係人類文明的存續與繁衍，應對一切可能威脅到我們的存在，無論是來自星海，還是像‘歸墟’這樣……超乎常理的概念性災難。我們擁有強大的科技，但不得不承認，在麵對歸墟這種敵人時，我們現有的手段存在局限。”
“所以？”林凡微微挑眉。
“所以，同盟需要你的力量，林凡先生。”凱爾文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我們需要更深入地理解《易》道，理解碎片的力量運作方式。這不僅能幫助我們更有效地對抗歸墟，甚至可能為人類文明開啟一扇通往全新進化道路的大門。”
他的話語充滿了宏大敘事和誘惑力，但林凡捕捉到了其中關鍵的一點——“理解”和“需要你的力量”，其潛台詞，很可能包含著“研究”、“複製”乃至“掌控”。
“如何需要？”林凡問道，“像研究標本一樣，將我置於實驗室中？還是像對待李斯特博士那樣，試圖用你們的技術進行‘分析’和‘鏈接’？”
提到李斯特，凱爾文的眼角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但他很快恢複平靜：“李斯特博士的事件是一個意外，也證明了歸墟的詭異與危險。我們不會用對待潛在威脅的方式對待一位英雄。我們期望的，是合作。共享知識，共同研究。星環同盟可以提供你難以想象的資源——最先進的實驗室，最全麵的數據庫，最頂尖的科研團隊，幫助你更快地提升實力，更深入地挖掘碎片的奧秘，甚至……幫你尋找其他的碎片。”
條件聽起來無比優厚，幾乎是任何一個追求力量與知識的人難以拒絕的。
葉靈均忍不住出聲：“聽起來很好，但前提是，一切都要在你們的掌控之下，對嗎？林凡將失去自由，成為你們的研究對象和……武器？”
雷烈也哼了一聲：“俺看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凱爾文看向葉靈均和雷烈，目光平靜無波：“兩位，星環同盟的秩序建立在規則與合作之上。任何強大的力量，都需要置於可控的框架內，才能發揮其最大價值，避免不可預知的風險。這是為了更廣大的集體利益。個人自由固然重要，但在文明存續麵前，有時需要做出必要的讓步。”
他再次看向林凡：“林凡先生，你是明事理的人。歸墟的威脅迫在眉睫，僅憑你一人，或者龍城的力量，能支撐多久？加入我們，你獲得的將不僅僅是資源，更是一個強大的後盾，一個能夠真正守護你想守護之物的平台。”
靜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觀景窗外雲海流動的細微聲響。茶香嫋嫋，卻驅不散空氣中無形的對峙。
林凡緩緩端起自己麵前那杯一直未動的茶，看著澄澈的茶湯，並未飲用。
“凱爾文將軍，”他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堅定，“力量的真諦，在於理解與踐行，而非占有與控製。《易》道變化，其核心在於‘時’與‘位’，在於天人合一。將其置於實驗室的框架內，如同將活水裝入死瓶，或許能得一時的數據，卻失了其真正的神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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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茶杯，發出清脆的聲響。
“合作，可以。但前提是平等，是尊重，是基於共同目標下的協力，而非單方麵的奉獻與掌控。龍城是我的家園，坤域的生靈是我欲守護之物。星環同盟若真心為應對歸墟，我願成為橋梁，但絕不會成為附庸，更不會是……被研究的標本。”
他的話語不卑不亢，清晰地劃出了自己的底線。
凱爾文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唯有交疊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一些。他看著林凡，仿佛在重新評估這個年輕人的價值與……棘手程度。
“看來，我們對‘合作’的理解，存在一些分歧。”凱爾文緩緩道，“不過，沒關係。開拓者號會在此停留一段時間。你可以慢慢考慮，也可以親眼看看星環同盟所能提供的……‘未來’。”
他站起身，結束了這次談話。
“幾位暫時就住在這片區域，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通過房間內的通訊器提出。希望下次見麵時，我們能有一個更積極的開始。”
說完，他微微頷首，帶著護衛轉身離開了靜室。
金屬門無聲閉合，將內外隔絕。
林凡望著觀景窗外那浩瀚的雲海與渺茫的大地，目光悠遠。他知道，這隻是第一次交鋒。星環同盟的“邀請”，絕不會如此輕易放棄。而他自己，也需要在這艘代表著人類頂尖科技的星艦上，找到屬於自己的“時”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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