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博士帶著那份充滿問號的數據報告離開後，靜室獲得了短暫的平靜，但每個人都清楚，這平靜之下暗流洶湧。星環同盟的“研究”絕不會因一次受挫而停止。
果然，接下來的“接觸”換了一種形式。
靜室內的晶體板被更新了訪問權限，除了基礎信息，更多關於星環同盟科技成就、社會學研究、乃至部分非核心的宇宙學數據庫向他們開放。這仿佛是一種無聲的炫耀，也是一種更隱晦的“測量”——測量他們的知識邊界，測量他們對先進文明的接受與理解程度。
雷烈對此嗤之以鼻，依舊更信任自己的拳頭。葉靈均則投入更多時間研究那些能量理論和生物構造圖，試圖找出應對未來可能衝突的方法。石鳶依舊沉浸在與腳下遙遠地脈的微弱感應中，這讓她感到安心。
林凡的反應最為奇特。他並未專注於那些高深的科技理論，反而對星環同盟的曆史、社會結構、倫理爭議，甚至他們的藝術和哲學萌芽產生了濃厚興趣。他通過晶體板，如同一個饑渴的學者，汲取著關於這個陌生文明的一切信息。他看到了星環同盟在科技上的輝煌，也看到了他們因過度依賴理性與秩序而產生的僵化與傲慢；看到了他們開拓星海的壯舉，也看到了他們在麵對某些宇宙神秘現象時的無力與困惑。
他在通過這些“數據”，為星環同盟“望聞問切”，試圖理解這個龐大文明的“卦象”，找到其氣運流轉的節點與潛在的“變爻”。
數日後，靜室的門再次開啟。這次來的，是凱爾文少將本人，他身後跟著兩名技術人員，推著一台更加複雜、連接著無數光纜和感應器的設備。
“林凡先生，”凱爾文依舊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樣子，但眼神比之前多了幾分審視與探究，“莉娜博士的報告很有意思。你的能量特征……獨一無二。為了更深入地了解，也為了評估我們未來合作的基礎，最高議會授權進行一次更全麵的‘信息共鳴’測試。”
他指向那台設備：“這是‘寰宇之眼’的子體終端，連接著星環同盟主數據庫的部分非密級信息流。我們想看看，你的意識，你的‘道’，在與人類文明集體智慧結晶的浩瀚信息接觸時，會產生怎樣的‘反應’。”
這不再是單純的生理或能量掃描，而是直接針對意識與認知的測試！風險未知！
葉靈均和雷烈瞬間緊張起來，剛要反對，林凡卻再次抬手阻止了他們。
他看向那台散發著冰冷光澤的設備，又看向凱爾文：“凱爾文將軍，你們試圖用數據定義一切，包括思想和靈魂。但《易》雲：‘書不儘言，言不儘意’。有些東西，是數據無法承載的。”
“正因如此，才更需要測試，不是嗎？”凱爾文針鋒相對，“看看你的‘意’，能否在數據的海洋中保持自我，還是會被同化、湮滅？這本身，就是對你這套體係韌性的最好檢驗。”
林凡沉默片刻，忽然微微一笑：“好。我便入這‘數據之海’一遊，看看是你們的‘寰宇之眼’能窺儘我的‘易心’，還是我的‘易心’能照見你們數據背後的‘真實’。”
他坦然走向那台設備，在技術人員指示下，坐上了連接著無數感應器的座椅。
頭盔戴上，感應器貼附。瞬間，林凡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被抽離，投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由純粹信息和數據流構成的璀璨海洋！無數知識、影像、聲音、理論、公式……如同星河爆炸般向他湧來，試圖衝刷他的認知，同化他的思維！
這是人類文明數千年來積累的智慧與信息的洪流，其龐雜、其精深處，足以在瞬間讓普通人的意識迷失、崩潰。
林凡守住靈台一點清明，【觀卦境】在意識層麵展開。他沒有去強行記憶或理解那海量的信息，而是將其視為一幅無比宏大、不斷變化的“萬象卦圖”！
他將星環同盟的曆史興衰，看作“元亨利貞”的循環；將其科技發展的瓶頸與突破，看作“否極泰來”的轉化；將其社會矛盾與倫理困境，看作“陰陽失調”的顯現；甚至將那數據庫中記錄的、星環同盟無法理解的諸多宇宙未解之謎，看作“太極未判”前的混沌！
他以“易”理為綱，以自身心神為目，在這信息的狂潮中垂釣！無關緊要的數據如泥沙般流過，而那些關乎文明氣運、科技瓶頸、人性根源的關鍵“信息節點”，則在他“易”的濾鏡下，如同黑夜中的明珠，被一一捕捉、審視、理解！
他“看”到了星環同盟光鮮外表下的焦慮，對未知如歸墟）的恐懼，對自身發展陷入“技術奇點”瓶頸的無力感。他也“看”到了這個文明深處，依舊潛藏著探索未知的勇氣與對更美好未來的向往，這是其“生機”所在。
同時，他自身對“易”道的理解，在這與人類集體智慧結晶的碰撞中，也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一些原本模糊的卦象應用變得更加清晰，對“變”與“不變”的把握更加精微。他甚至隱約感覺到，懷中四塊碎片的共鳴，與這數據海中某些關於“遠古遺跡”、“地脈異常”、“高維能量擾動”的加密記錄之間，存在著某種極其隱晦的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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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林凡的意識從那片信息海洋中脫離。
他睜開眼，眼神深邃如星空，仿佛承載了萬千信息的重量，卻又清澈見底，未被其汙染。
設備屏幕上，代表他意識活動的曲線圖平穩得令人發指，沒有出現預期的劇烈波動、信息過載或同化跡象。隻有一些極其規律的、如同某種古老韻律般的微小峰值，仿佛他的意識隻是在平靜地“觀察”和“分類”這浩瀚信息，而非被動接受。
凱爾文和兩名技術人員看著屏幕，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你……你是怎麼做到的？”一名技術人員喃喃道，“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意識模型……”
林凡取下頭盔，站起身，目光平靜地看向凱爾文：“將軍，數據是死的，規律是活的。心若鏡湖，雖映萬象，而不擾其清。這便是我的‘道’。”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說道：“星環同盟的數據庫很浩瀚，但也有很多……‘盲區’。或許，我們真正的合作，應該從填補這些‘盲區’開始，比如……那些你們標記為‘無法解析’、‘概念異常’的事件。”
凱爾文瞳孔微縮，緊緊盯著林凡，第一次在這個年輕人麵前，感到了一種深不可測的壓力。他意識到，他們試圖“測量”對方，反而被對方窺見了己方的一些底細。
這一次無聲的交鋒，勝負已分。
“我會將你的……建議，轉達最高議會。”凱爾文的聲音有些乾澀，他揮了揮手，讓技術人員撤走了設備。
他知道，對待林凡的方式，必須重新評估了。強行研究或控製，恐怕會適得其反。這個來自坤域的“啟鑰者”，比他想象中更加棘手，也……更加有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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