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號”如一道幽藍的魅影，滑行在顧衍之推演的“靈樞路徑”上。這條路徑並非直線，而是借助著殘存的地脈節點與特定時刻的星辰引力，在現實與能量的夾縫中蜿蜒前行。艦船外部，景象光怪陸離，時而可見外界正常的海天一色，時而仿佛潛入色彩斑斕的能量湍流，時而又被濃霧籠罩，唯有艦載儀器上跳躍的符文指示著方向。
艦內靜室，林凡的蘇醒並非一蹴而就。他的意識先於身體複蘇，如同潛泳者緩緩浮出水麵。首先恢複的，是那已然穩固的“通爻”感知。
他“聽”到了。
並非耳朵捕捉的聲波，而是構成這艘星艦運轉的、無數細微的能量流轉“爻象”發出的和諧低鳴；是艙外那特殊路徑上，地脈節點如同心跳般規律搏動的厚重回響；是更遠方，葉靈均離火真氣那活躍躍動的“炎上”之音，雷烈雷霆之力那爆裂剛猛的“震動”之韻，石鳶身上那與腳下戰艦、乃至更深處大地隱隱共鳴的“承載”之律，以及晴嵐那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隻有引弓瞬間才會爆發出極致“銳利”的沉寂之弦。
這是一種全新的世界。萬物不再僅僅是形態與能量，更是由無數細微、有序或無序的“爻”所構成的交響樂。
他的意識緩緩下沉，嘗試穿透艦體，感知外界。
刹那間，龐大的信息流湧入！
與玉門關的肅殺蒼茫、龍城的抗爭生機截然不同，這片東南海疆的“爻象”充滿了粘稠、滯澀、腐敗的雜音！
他“看”到原本應清澈流動的海水“爻象”中，混雜了大量代表“凝固”、“分解”、“惡欲”的暗綠與灰黑色爻象，它們如同跗骨之蛆，不斷侵蝕、扭曲著正常的水流軌跡。他“聽”到海風中原本自由奔放的“流動”之爻，被強行摻入了低沉、混亂、充滿誘惑與絕望的“呢喃”，這呢喃試圖同化一切，將生機引向沉寂。
這便是“海蝕”！規則層麵的鏽蝕！它在微觀層麵上，修改著這片天地最基本的“代碼”！
林凡的心神為之所奪，那無孔不入的“蝕音”甚至開始試圖汙染他新生的感知。就在這時，靜室內顧衍之留下的那枚玉符自動激發，一股清冽溫潤的文脈之氣如同甘泉，流淌過他的識海，將那些試圖侵入的雜音低語隔絕在外。
林凡猛然驚醒！
不是意識層麵的醒，而是身體與意識的徹底同步。他倏地睜開雙眼，眸底深處，那無數細密符文生滅的景象一閃而逝，最終歸於一片清明透徹，仿佛能映照出萬物最細微的脈絡。
他坐起身，略微活動了一下因久臥而有些僵硬的身體。力量並未完全恢複，但精神卻前所未有的敏銳與凝聚。他推門走出靜室。
“林凡！”
“林先生！”
“你醒了！”
守在門外的葉靈均、石鳶，以及聞訊趕來的雷烈和晴嵐，都驚喜地圍了上來。
林凡微微頷首，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艦橋方向：“我們到哪兒了？情況如何？”
葉靈均快速將當前情況告知：“已進入‘海蝕’影響邊緣區域，按顧先生推演的路徑，大約還有一日航程便可接近泉州外海。但越是深入，艦船受到的規則乾擾越強，能量損耗加劇，導航係統也時有偏差。”
林凡走到艦橋觀測窗前，望向外麵。肉眼看去，海水顏色略顯深沉，天空有些灰蒙，並無太多異樣。但在他的“通爻”視野中，眼前的世界仿佛一張被潑了汙墨的畫卷，無數不協調的、充滿惡意的暗綠爻象正在緩慢而堅定地蔓延。
他閉上眼睛，全力展開感知。
艦船能量護盾的爻象正在被那些暗綠爻象不斷衝擊、消耗；導航係統接收到的星辰信號爻象被扭曲、乾擾；甚至船員們的精神意誌爻象，也蒙上了一層不易察覺的疲憊與煩躁陰影。
“左轉三度，能量輸出降低百分之五，聚焦於第三、第七符文陣列。”林凡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艦長一愣，看向葉靈均。葉靈均毫不猶豫：“按林先生說的做！”
操作員立刻執行。奇跡般地，艦身那細微的、持續的震動消失了，能量護盾的損耗速率明顯下降，就連船員們心頭那股莫名的煩躁感也減輕了不少。
林凡憑借“通爻”感知，精準地找到了當前環境下，艦船運行與外部“海蝕”規則對抗中最無效、最容易被侵蝕的幾個“爻象節點”，並做出了微調，使得整體運行效率提升，抗侵蝕能力增強。
眾人看向林凡的目光，充滿了震驚與信服。這便是“通爻境”的力量嗎？於無聲處聽驚雷，於細微處定乾坤！
“我們已經被發現了。”林凡忽然又道，他“看”到遠方海麵之下，幾團由極度混亂、貪婪的爻象構成的陰影，正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悄然向“破浪號”靠近。
“不是實體攻擊，”林凡補充道，眉頭微蹙，“是……精神層麵的滲透和引誘。它們在放大我們內心的負麵情緒，試圖讓我們自行崩潰或偏離航向。”
他話音未落，艦橋內幾名普通船員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恍惚，臉上露出或恐懼、或貪婪的神色。
“緊守心神！”林凡低喝一聲，同時意念微動，引動自身易道氣機，結合玉符的文脈之力，化作一股清流，拂過整個艦橋。那幾名船員渾身一顫，眼神瞬間恢複清明，心有餘悸。
林凡看向遠方那幾團蠕動的陰影爻象，目光微冷。
“加速，不必回避。”他對艦長道，“它們既是哨兵，也是路標。跟著它們，我們能更快找到源頭。”
他要用這初醒的“通爻”之力，親自去會一會這“海蝕”之音，看看這扭曲規則的幕後，究竟藏著怎樣的魑魅魍魎。
“破浪號”微微調整方向，非但沒有規避，反而主動朝著那幾團精神陰影所在的方向，悄然加速駛去。
深海之下的低語，似乎變得更加急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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