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種”協議的輝光尚未在東城區的上空完全消散,大地卻用一種更加原始、更加蠻橫的方式,宣告了新的危機。
第一聲悶響,如同遠古巨獸在地底翻身,沉重而壓抑。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連綿不絕。
指揮中心裡,剛剛經曆了一場血戰的戰士們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腳下的混凝土地麵就傳來令人牙酸的震顫。
“三號火力點報告!地基塌陷,我們正在緊急撤離!”
“七號觀察哨!路麵開裂,裂縫正向我們這邊蔓延,請求指示!”
刺耳的警報與焦急的呼喊在通訊頻道內交織成一片混亂的噪音。
趙雷剛換上的新彈匣還帶著滾燙的餘溫,他一拳砸在冰冷的金屬牆壁上,震得牆灰簌簌下落。
他衝到觀測窗前,隻見遠處一道原本堅固的街壘防線,此刻正像一塊被掰斷的餅乾,中間出現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大口子。
“裂地警報——”尖銳的電子音劃破所有頻道,帶著不祥的預兆,“全員注意,東城區地下結構出現連鎖崩解跡象,重複,地下結構出現連鎖崩解跡象!”
林九的勘探小隊是第一批衝出地堡的。
他戴著戰術目鏡,半跪在一條新出現的裂縫邊緣。
那裂縫如同一道醜陋的黑色傷疤,深不見底,絲絲縷縷的高溫蒸汽正從中逸出,帶著一股硫磺與金屬鏽蝕混合的刺鼻氣味。
他手中的探測儀發瘋似的鳴叫,屏幕上微弱的電磁波動曲線像垂死之人的心電圖,雜亂無章。
“隊長,是地下管網!”一名隊員臉色煞白地報告,“那些廢棄了上百年的蒸汽管道和能源線路,在之前的能量護盾過載中被激活了殘餘場,現在和地層應力產生了共振!它們在撕裂我們腳下的土地!”
林九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關閉了探測儀的蜂鳴,隻留下視覺化的波形圖。
這波形他太熟悉了,和他們“槍語巡修隊”維護設備時產生的共振頻率有著驚人的相似性。
消息傳回指揮中心,趙雷一把搶過對講機,對著另一頭的林九怒吼:“什麼意思?我們打退了無窮無儘的獸群,現在還得防著腳下鬨地震?這鬼地方的地麵比屍王的骨頭還脆!”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打贏一場硬仗後,卻發現自己家房子要塌了的憋屈和暴躁。
一片死寂中,隻有陳牧的指尖在光幕鍵盤上飛速跳躍,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他沒有理會眾人的驚惶和趙雷的怒火,而是直接調取了係統核心數據庫的“掃描鑒定”功能。
海量的數據流在他眼前彙聚——東城區戰前、戰後的地質勘探圖,每一條街道、每一棟建築的結構模型,以及更重要的,過去幾個月裡,“槍語巡修隊”所有聲波箱記錄下的曆史震動數據。
這些數據,原本是用來校準“槍語網絡”,與城市廢墟達成“共鳴”的。
此刻,在陳牧的操作下,它們被賦予了新的使命。
他將所有數據疊加、篩選、建模,一張前所未見的城市地下應力分布圖譜,緩緩在他的虛擬屏幕上成型。
圖譜上,無數紅色的線條代表著應力集中的區域,它們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盤踞在東城區的地底。
而讓陳牧瞳孔驟然收縮的是,這些紅色線條的走向,並非雜亂無章。
它們精準地沿著城市的主輸電隧道、廢棄的地鐵動脈,以及他們“槍語巡修隊”為了穩定人心而鋪設的共振設備節點,呈現出清晰的網狀蔓延!
一瞬間,一個冰冷而殘酷的事實擊中了他。
不是天災,是人禍。或者說,是他們親手埋下的禍根。
為了抵禦獸潮,他們建立了“槍語網絡”,用特定頻率的槍聲和設備共振來安撫幸存者的情緒,協調防線的運作。
這個網絡是他們的生命線,是末日中的秩序之聲。
可也正是這日複一日、永不停歇的共振,像一把無形的錘子,持續不斷地敲打著本就因常年戰損而脆弱不堪的城市地基。
能量護盾的殘餘場,隻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們用來拯救自己的“槍語”,同時也在撕裂他們賴以生存的大地!
“我明白了。”陳牧低沉的聲音打破了指揮中心的凝滯。
他將震動圖譜共享到主屏幕上,猩紅色的裂縫走向圖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我們自己乾的。”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的‘槍語網絡’,成了撕裂大地的隱性震源。”
趙雷死死盯著屏幕,臉上的憤怒漸漸被驚愕和一絲後怕所取代。
他猛地轉身,抓起桌上的戰術平板:“既然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那就好辦了!標記出幾個關鍵的應力爆發點,讓爆破組上,提前引爆!長痛不如短痛,我們自己炸,總比等它在戰場中央突然塌了強!”
這是最直接、最符合趙雷性格的解決方案——用更強的力量去壓製問題。
“不行!”林九的聲音立刻在通訊器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那些隧道節點下麵,是我們規劃的緊急撤離通道和物資儲備點。提前引爆,等於切斷我們自己的後路!更重要的是,劇烈的爆炸很可能會驚擾到地底深處那些我們一直不願去招惹的東西——‘掘地者’變異獸!一旦它們被引上來,我們將麵臨腹背受敵的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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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種截然相反的方案,讓本就緊張的氣氛瞬間繃緊到了極限。
炸,是自斷手腳,飲鴆止渴。
不炸,就是抱著一顆定時炸彈在陣地上等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陳牧身上。
陳牧沉默地看著圖譜,大腦飛速運轉。
炸,是堵。
不炸,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