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光線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準地剖開了黎明前的黑暗,卻無法驅散籠罩在十七號據點上空的死寂。
城牆外,那數百具被母體意誌操控的屍骸軍團靜立如一片枯死的森林,胸腔被剖開,裡麵蠕動的幽藍色神經絲,如同鬼火般在晨光下明滅不定。
它們是母體投送的“情感炮灰”,每一具都承載著一段被扭曲的、名為“愛”的攻擊編碼。
城牆上的槍械網絡仍在低沉地震顫,但每一根槍管都無力地垂下,像是被無形的枷鎖釘在了原地。
那是一種精神層麵的壓製,源自地底深處母體的低語。
陳牧站在高牆的邊緣,凜冽的風沙刮過他乾裂的嘴唇,帶來一絲鐵鏽般的腥味。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的搏動,與城外那些屍體胸腔內幽藍色神經絲的脈動頻率,分毫不差。
那是母體的“傑作”,它將人類最原始的親情——“愛”——編碼成了攻擊頻率,正試圖用這種人類最底層的情感邏輯,反向滲透、汙染、並最終吞噬掉他賴以生存的槍語意誌。
這是一種前所未見的戰爭,戰場不在地表,而在每個人的心跳和靈魂深處。
“狗娘養的!”一聲怒吼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對峙。
趙雷,這個據點裡最暴躁的槍械師,猛地將他那把改裝到極致、名為“斷牙”的狙擊步槍砸在地上。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他大馬金刀地在牆頭坐下,抄起一把扳手,開始粗暴地拆解自己的愛槍。
槍管、擊針、複進簧……一個個曾被他視若珍寶的精密零件被毫不留情地卸下,叮叮當當地散落一地。
這些零件上都集成了最先進的共鳴模塊和神經接口,它們能“聽懂”陳牧的意誌,卻也因此,成了母體情感病毒的最佳載體。
“斷牙”在哭泣,槍身內部的共鳴晶片發出微弱的哀鳴,那是被母體頻率乾擾後產生的混亂回響。
趙雷雙目赤紅,抓起一把城牆上的砂礫,狠狠地在冰冷的槍機上刻下三個歪歪扭扭的字:“彆認錯。”
隨後,他將所有拆下的高科技零件一股腦地掃進一個廢棄的鐵皮火盆,擰開一罐廢棄潤滑劑澆了上去,劃著火柴,轟然點燃。
橘紅色的火焰衝天而起,吞噬著那些精密的金屬。
“你們想學人?想用‘愛’來騙我們?”趙雷對著城外的屍骸軍團低吼,聲音嘶啞得如同被砂紙打磨過,“老子今天就造一把不會哭、也不會被騙的槍!”
他轉身衝向工坊的廢料堆,手腳並用地翻找起來。
一段從破損防彈衣上拆下的高強度鋼絲,被他用鉗子硬生生纏繞成一根醜陋的簡易槍管;一顆燒得通紅的巨大螺栓,被他用鐵錘砸成了原始的擊針;幾塊廢鐵皮和彈簧,構成了一個僅能手動操作的、簡陋到可笑的拉栓結構。
一把全新的步槍在他手中誕生了——沒有共鳴模塊,沒有神經接口,沒有一絲一毫能與外界“共情”的可能。
它醜陋,笨重,每一次上膛都需要耗費巨大的體力。
它唯一的優點,就是“沉默”。
它是一把啞巴槍,一把純粹的、冰冷的殺戮工具。
與此同時,據點深處的通訊中心,林九的十指在鍵盤上化作了一片殘影。
他戴著降噪耳機,將所有常規通訊頻道屏蔽,隻在廣播的殘頻中捕捉著那致命的異常信號。
終於,他鎖定了一段波形。
那是母體從某個被汙染的人類戰前記憶數據庫中提取的音頻片段——一段母親哄睡嬰兒的童謠,被它以37.2赫茲的特殊共振頻率,如水銀瀉地般向整個地表滲透。
這個頻率,最接近人類在深度睡眠和情感依賴狀態下的腦波。
“原來如此……”林九猛地摘下耳機,額頭上全是冷汗,“它根本不理解什麼是‘愛’,它隻是把這種最柔軟、最無防備的情感,壓縮成了一段最高效的攻擊波形!”
它在用“愛”殺人。
林九他立刻轉向另一台獨立的服務器,調取出一個被標記為“c9孤兒院”的加密錄音檔案。
那是舊時代遺留下的東西,記錄著一群戰爭孤兒最真實的生活片段。
他快速篩選,跳過哭泣,跳過嬉笑,最終,定格在一段幾乎無法被察覺的、混雜著大量白噪音的夢話上。
一個男孩的聲音,微弱而模糊:“媽媽,我怕黑……但哥哥說,槍會亮。”
這段話裡沒有公式化的“愛”,卻蘊含著更複雜的東西——恐懼、信賴、黑暗,以及對“槍”這個冰冷武器的、一種被賦予了希望的原始定義。
林九迅速將這段原始音頻從背景噪音中剝離出來,但又刻意保留了一部分老式收音機特有的“沙沙”白噪音底噪,將其灌錄進一盤老舊的磁帶裡。
這是一段“未被定義的情感片段”,是邏輯無法解析的、屬於人類的混沌。
“陳牧!”林九衝出通訊中心,將磁帶塞到陳牧手中。
陳牧接過磁帶,看了一眼那台被林九一同抱來的老舊錄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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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按下播放鍵,而是抽出軍刀,撬開錄音機的外殼,將小小的磁頭拆了下來,用兩根導線,直接焊在了自己那把名為“初火”的突擊步槍的槍管末端。
他要讓這聲音的震動,直接傳導給槍的“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