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掉。”陳牧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萬年寒冰,卻讓林九的血液幾乎凍結,“沿途所有的槍碑、信標、頻譜指引裝置,一個不留,全部清除。”
林九猛地抬頭,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那些標記,是他們在無儘的冰原上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方向,是唯一能證明他們沒有在原地打轉的坐標。
現在,陳牧竟然要親手抹掉這一切。
“瘋了!你他媽徹底瘋了!”一聲怒吼從旁邊傳來,趙雷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幾步衝到沙盤前,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瞪著陳牧,“好不容易有了南極脈衝的指引,我們才有了明確的方向,你現在又要搞你那套該死的迷路把戲?”
他的手指幾乎要戳到陳牧的臉上,聲音因憤怒而沙啞:“你知道我們為了建立這條路線死了多少兄弟嗎?你一句話就要把他們的墓碑都給刨了?”
陳牧沒有理會趙雷的咆哮。
他隻是沉默地伸出手,將那張拓印著無數傷痕的古舊銅板,輕輕放置在沙盤中央的南極點上。
接著,他從一個特製的鉛盒中,取出了九塊大小不一、鏽跡斑斑的斷槍殘片,小心翼翼地圍繞著銅板,擺成一個完美的環形。
做完這一切,他才緩緩抬起眼,目光越過趙雷的肩膀,望向遙遠的、被風雪覆蓋的南方地平線。
“我們走的不是直線,是圈。”他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一樣敲在每個人的心上,“他們以為我們在前進,在一步步靠近方舟。但實際上,我們在回家。”
“回家?繞圈子叫回家?”趙雷氣得發笑,他抓起地圖,指著上麵一段早已被冰雪掩埋、徹底斷裂的舊時代鐵路線,“你看看這!就算我們真的在繞圈,等我們轉回原地,冰蓋都他媽化成汪洋大海了!這有什麼意義!”
陳牧依舊不語。
他隻是又取出了那枚比指甲蓋還小的,閃爍著幽藍光芒的核聚變核心synfusionre)殘片。
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他將這枚堪稱神跡的碎片,精準地嵌入了銅板中心那個早已存在的、不起眼的孔位之中。
“哢噠。”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殘片與銅板完美契合,仿佛它們本就是一體。
隨後,陳牧劃著一根火柴,點燃了一盞老式的煤油燈,將其穩穩地置於環形槍陣的正中央。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昏黃的火焰在燈罩內搖曳,光線透過玻璃,映照在周圍的九塊斷槍殘片上。
就在火光觸及的瞬間,那九塊死物般的金屬竟同時泛起了微弱的光暈。
光芒並不刺眼,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生命力,緩緩流動,彼此連接,最終形成一個逆時針旋轉的幽光光環。
營帳內的溫度仿佛驟然下降,空氣中彌漫開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這……這頻率……”林九一直舉著監測儀,此刻他看著屏幕上那條穩定而獨特的波動曲線,失聲驚呼,“這個光環的共振頻率……和老大你初醒那天,那把1911的振頻器啟動節奏,一模一樣!”
這個發現像一顆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激起了所有人心中的驚濤駭浪。
沒人能忘記那一天。
那是末日降臨的開端,也是陳牧作為“槍語者”覺醒的起點。1911的振動,是他們所有人命運的轉折點。
而現在,這個轉折點,正在以另一種形式重現。
夜幕降臨,寒風呼嘯。
林九在進行例行夜間監測時,發現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現象。
他將其命名為——“記憶回流”。
他監測到,一名隨行槍語者的配槍,在無人操作的狀態下,竟然在自動進行一套“倒序維護”流程。
隻見那把槍的彈匣自行彈出,滑套緩緩後退又複進,最後,一塊擦槍布像是被無形的手牽引著,才開始擦拭槍身。
先裝彈匣,再上槍機,最後才擦槍身——這正是陳牧穿越初期,對槍械一竅不通時,那套最笨拙、最可笑的維護流程!
這把槍,在“回憶”它最初的主人,或者說,在“回憶”陳牧的過去。
更詭異的,是趙雷那把從不離身的“斷魂槍”。
林九通過高精度內窺鏡發現,狙擊槍槍管內壁上那些因長年使用而磨損的螺旋膛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逆向消蝕。
不,那不是消蝕,是“複原”。
那些磨損的痕跡一點點變淺,螺旋的紋路仿佛被時間之手撫平,正在緩慢退回到它最初出廠時的嶄新狀態!
時間,在這些與他們性命交關的武器上,開始了倒流。
午夜零點,風雪驟停。
陳牧走出了營帳,他的命令通過無線電傳達給每一個人:“所有人,卸下你們身上所有的現代改裝槍械,隻攜帶你們覺醒時使用的第一件原始武器,或它的殘件。”
命令不容置疑。
隊員們雖然滿心困惑,但還是依言照做。
他們有的拿出了一把生鏽的左輪,有的隻找到了一截斷裂的槍管,還有的,則是一枚變形的彈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