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上,死寂無聲。
所有新兵的目光都聚焦在陳牧和他腳下那堆“殘次品”上。
那不是武器,更像是一堆從廢鐵場裡扒出來的垃圾——有的準星歪得能打到天上去,有的扳機鬆得像老頭的牙,還有一把突擊步槍的拉機柄上鏽跡斑斑,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斷裂。
“從今天起,廢除‘完美槍械’標準。”陳牧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口,“避難所將全麵推行‘反哺訓練’。你們每個人,都必須從這堆垃圾裡,挑選你們的‘夥伴’。”
一名膽大的新兵忍不住問道:“首領,這樣的槍……怎麼上戰場?這是讓我們去送死!”
陳牧沒有回答,隻是緩緩舉起自己那隻鏽化了半邊的金屬手臂,五指在空氣中僵硬地開合,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我這隻手,當年就是為了追求一把‘完美’的槍而廢掉的。”他的目光掃過全場,帶著一股冰冷的穿透力,“你們要練的,從來都不是修槍,而是修人。槍有了病,你們才會想儘辦法讓它活下去,也讓自己活下去。記住,是你們用槍,不是槍用你們。槍有病,人才能活。”
這番話如同驚雷,炸得所有人腦中一片空白。
他們從未聽過如此離經叛道的理論。
趙雷是第一個響應的。
他走上前,毫不猶豫地撿起了那把拉機柄卡滯的步槍,在手裡掂了掂,嘴角咧開一絲獰笑:“好東西,夠勁。”
三天後,趙雷就用這把“夠勁”的槍,給所有質疑者上了一堂血腥的實戰課。
變異狼群的伏擊來得猝不及不及防。
它們是荒野中最狡猾的獵手,懂得利用地形,懂得交替掩護,甚至懂得分辨槍聲的威脅等級。
趙雷據守在一處隘口,手中的“病槍”成了唯一的屏障。
“砰!砰!”兩聲槍響後,槍聲戛然而止。
趙雷右手猛地一拍,才將卡死的拉機柄複位,再次上膛。
狼群的頭狼這種射擊頻率,在它們看來就是個活靶子。
它發出一聲低吼,整個狼群如同黑色的潮水,瘋狂地向隘口湧來。
趙雷依舊保持著兩發一停的節奏,每一次停頓,都像是在死神麵前跳舞,精準地將狼群的衝鋒路線引向他預設的方向。
第三輪射擊結束,狼群已經衝到距離隘口不足三十米的地方。
頭狼興奮地嚎叫,它仿佛已經聞到了人類血肉的香甜。
就在此刻,趙雷臉上那副沉著的麵具,被一抹冰冷的殺意取代。
他沒有再去拍那該死的拉機柄,而是猛地向後一翻。
幾乎是同一時間,狼群腳下的大地轟然炸開!
無數的鋼珠和破片混合著泥土,形成了一道死亡風暴。
趙雷刻意製造的“故障間隙”,成了誘騙狼群踏入雷區的致命節拍。
他在爆炸的氣浪中穩住身形,冷眼看著狼群在火光中哀嚎翻滾,聲音裡沒有一絲溫度:“活槍會躲彈道,死槍……會騙命。”
陳牧的理論,第一次在戰場上露出了它猙獰而高效的獠牙。
這股風,很快吹到了避難所之外。
林九在西區執行偵察任務時,發現了一件奇事。
一支裝備精良的掠奪者小隊,竟然被一群衣衫襤褸的流浪幸存者給全殲了。
現場沒有密集的彈坑,隻有一些扭曲的鐵管和散落的零件。
他潛伏觀察了幾天,終於摸清了這群幸存者的底細。
他們自稱“啞槍遊擊隊”,使用的武器,是真正意義上的廢鐵——槍管被堵死,擊針早已斷裂,槍膛裡塞滿了泥沙。
但他們卻用這些廢鐵,布下了一套足以讓任何正規軍都頭皮發麻的陷阱。
他們將報廢的槍體當做杠杆,用槍托裡的彈簧製作觸發機關,用拆下的零件和絆線連接,構成一個又一個連鎖殺陣。
他們不靠擊發,而是用一種“拆槍成陣”的戰術,將掠奪者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林九小心翼翼地接觸了他們。
為首的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人,他沒有說話,隻是遞過來一張用炭筆畫在硬牛皮紙上的圖。
那正是陳牧手繪的槍械結構教學圖的簡化版,潦草而精準。
在圖紙的角落,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老師說,槍不是打人的,是教人活的。”
林九心中巨震。
陳牧撒下的種子,已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生根發芽,長成了他都未曾預料到的模樣。
他帶回了“啞槍遊擊隊”送來的戰利品:一把被完整拆解的“覺醒手槍”。
這是舊時代秩序的巔峰造物,也是陳牧最痛恨的東西。
手槍的內部,那些銀色的金屬脈絡如同活物的血管般,正發出微弱的、有規律的搏動。
陳牧將它帶入基地的“禁製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