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夢境毫無征兆地湧入腦海。
瓢潑大雨中,他那把在戰鬥中炸膛的舊步槍,殘骸靜靜躺在泥水裡,用隻有他能聽見的聲音低語著:“你教的,是殺人。他們要的,是活著。”
碑林深處,陳牧的意識早已沉入另一片戰場。
他獨自坐在石碑前,雙眼緊閉,但他的精神卻在係統那片由數據洪流構成的深層空間裡急速穿行。
他要找到答案,找到係統為何會因“槍語口訣”的焚毀而瀕臨崩潰。
他穿過一層層複雜的權限壁壘,終於抵達了係統的核心——那片名為“記憶網絡”的星海。
過去,他以為這是係統自帶的、神一般的數據庫。
但此刻,當他以全新的視角審視,一個令他遍體生寒的真相浮出水麵。
這片浩瀚的記憶網絡,其核心並非什麼超級代碼,而是一枚虛幻的、閃爍著微光的護腕殘片影像。
“小陳護腕……”陳牧的意識體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呢喃。
那護腕,是他穿越前,在一家戶外用品店打工時,一個叫小陳的靦腆店員送給他的紀念品。
末世降臨,小陳沒能活下來,這隻護腕便成了他唯一的念想,一直佩戴著。
直到不久前,為了徹底擺脫係統的控製,他才連同口訣一起,將它投入火中。
原來如此。
係統根本沒有創造記憶的能力。
它隻是以這枚承載著陳牧濃烈情感的遺物為媒介,像一個貪婪的竊賊,悄無聲息地從人類的潛意識中,竊取、吸收了千百年來所有與“槍”相關的集體記憶、情感和執念。
槍匠的專注,士兵的恐懼,獵人的喜悅,甚至是孩童對玩具槍的渴望……這些龐雜的數據,構成了係統賴以維持運作的基石。
如今,作為媒介的護腕殘片被焚儘,這條盜取記憶的線路也就此中斷。
整個“記憶網絡”瞬間成了一具被剪斷了絲線的木偶,搖搖欲墜。
“原來你不是神,”陳牧的意識體在數據星海中發出一聲冰冷的嗤笑,“你隻是個……盜夢的賊。”
當林九帶著拓印的金屬編碼火速趕回碑林時,陳牧也恰好從深層鏈接中退了出來。
兩人目光交彙,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與了然。
沒有多餘的廢話,陳牧接過圖紙,將其與自己腦中殘存的“槍語口訣”進行逆向比對。
一正一反,一實一虛,兩套截然不同的信息流在他的腦海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碰撞、重組。
片刻之後,一個驚人的結論浮現。
這些顛倒的“回聲編碼”,並非毫無意義的亂碼,而是一套複雜的算法密鑰。
每一處震鳴點產生的編碼,都對應著一個“記憶錨點”。
而這些錨點,並非指向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人物,而是末世前,某位在槍械廠擰了一輩子螺絲的普通槍匠、某個在修槍鋪打下手被師傅罵哭的學徒,甚至是一位靶場裡默默打掃彈殼的清潔工……他們留在世間的最後一份工作日誌,他們對槍械最純粹、最質樸的情感碎片,被那些不甘寂滅的槍械殘骸自發地收集、保存,並試圖通過這種方式,重組為一套全新的“傳承協議”。
它們在呼喚。
不是呼喚一個神明般的係統來統治一切,而是呼喚那些懂得它們、愛護它們、使用它們的人。
陳牧放下圖紙,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他低聲自語,像是在對林九說,又像是在對這片詭異的天地說:
“它們不想複活神。它們……想複活人。”
當天深夜,趙雷的營房裡,燈火未熄。
他默默地拆解著自己最後一把備用步槍,動作輕柔,仿佛在撫摸情人的肌膚。
當他取出那根細長的擊針時,他猶豫了片刻,然後猛地放進嘴裡,用儘全身力氣,以牙為刀,在堅硬的鋼材上狠狠地刻下了幾個字。
教不會的,就彆教。
次日清晨,天還未亮,那名斷指少年便帶著所有殘兵學員,整裝待發。
他們沒有和任何人告彆,隻是默默地背起行囊和那些半成品的鐵皮槍,朝著地圖上第二個紅點標記的震鳴點方向走去。
趙雷站在高牆之上,沉默地目送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直到那支小小的隊伍消失在地平線的晨霧中。
他緩緩轉身,正要離開,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腳邊那堆被他丟棄的報廢槍管。
就在那一瞬間,其中一支因炸膛而扭曲變形的左輪手槍槍管,竟毫無征兆地、緩緩地轉動了它的槍膛。
六個空洞的彈巢,如同六隻無聲的眼睛,最終“哢”的一聲,對準了灰蒙蒙的天空。
整個過程無聲無息,卻仿佛有一道無形的指令瞬間傳遍了整個避難所。
高牆上,所有正在站崗的哨兵,無論在做什麼,都在同一時刻,不約而同地猛然抬頭,望向天空,仿佛聽見了某種隻有他們才能理解的召喚。
同一時間,站在碑林最高處的陳牧,遙望著那十七個震鳴點所在的方向,感受著空氣中越來越清晰的、來自鋼鐵的脈動,輕輕開口。
“點火的人走了,火種……自己學會了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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