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的洪流如同億萬噸鋼鐵熔液,要將陳牧徹底碾碎、熔化。
他在這片灼熱的混沌中苦苦支撐,每一寸皮膚都已薄如蟬翼,皮下,幽藍色的火焰取代了血管,奔流不息,將他映照成一尊即將碎裂的琉璃。
火紋,那代表著記憶與詛咒的烙印,已經從他的心臟蔓延至全身,像一張密不透風的蛛網,將他的靈魂與黑火核心死死捆綁在一起。
他明白了。
他帶不走這枚火種。
黑火與那被汙染的記憶已經糾纏成了一個無法解開的死結,任何試圖剝離火種的行為,都隻會讓這個死結勒得更緊,最終將所有希望都絞殺殆儘。
想要淨化這團承載了太多死亡與絕望的黑火,唯一的辦法,就是用一種更純粹、更決絕的火焰去引燃它,將它連同自己一同燒成灰燼。
心火。
陳牧顫抖著手,從胸前的口袋裡取出了他最後的遺物——一枚斷裂的1911手槍擊針殘片。
金屬的冰冷觸感是他此刻唯一能感知的真實。
他將這枚陪伴了他無數個日夜的殘片,緊緊貼在自己燃燒的心口,那裡的藍焰跳動得最為劇烈。
他對著那枚殘片,像是對著一位久未謀麵的老友,用儘最後的力氣低語:“你曾是我的槍,是我指向敵人的怒火。現在……你是我自己的引信。”
實驗碑外,趙雷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死死盯著那座死寂的石碑,碑身上原本向外擴散的藍色火紋光芒,此刻竟如同退潮般,瘋狂地向內倒灌!
那不是能量的衰減,而是一種極致的壓縮,一種毀滅前兆的內爆!
一瞬間,趙雷明白了陳牧要做什麼。
那個混蛋,他要用自己的命做燃料!
“陳牧!”
趙雷目眥欲裂,狂吼一聲,砂鍋大的拳頭裹挾著全部的憤怒與不甘,狠狠砸在冰冷的碑門上。
堅硬的岩石被砸出一片蛛網般的裂紋,但那扇門,卻紋絲不動。
“老子沒答應讓你去當烈士!”
怒吼聲在空曠的廢墟上回蕩,帶著一絲絕望的顫音。
趙雷知道,他阻止不了了。
他通紅著雙眼,猛然轉身,不再看那座注定要成為墳墓的石碑,而是瘋了一般衝向遠處的臨時據點。
他不能讓陳牧白死!
“所有人!所有覺醒者!都給老子滾出來!”
他的咆哮聲驚動了營地裡的每一個人。
十七名幸存的覺醒者迅速集結,看著狀若瘋魔的趙雷,臉上寫滿了驚愕與不安。
趙雷環視著眾人,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從現在起,每個人每天都必須做一件事——找到一個陌生人,看著他的眼睛,對他說,‘我記得你’。”
眾人一片嘩然,完全不明白這句莫名其妙的命令。
趙雷沒有解釋,他舉起了手中那根象征著權力和秩序的鐵尺權杖,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用膝蓋將其猛然折斷!
“哢嚓”一聲脆響,權杖斷為十幾截。
他將這些碎片分發給麵前的十七個人,一字一句地說道:“火,不在槍裡,不在刀裡!在我們的嘴裡,在我們的心裡!頭兒在用他自己燒,我們要燒得比他更久!更旺!”
與此同時,遠在後方的觀測站內,林九的十指在鍵盤上化作了一片殘影。
他正在構建一道前所未有的“記憶延續鏈”。
無數幸存者留下的錄音帶、孩子們的塗鴉冊、貼滿了大街小巷的尋人啟事……所有這些承載著記憶和思念的物件,都被他以驚人的速度數字化,然後像銘刻碑文一樣,將這些數據流刻入一枚枚整齊排列在矩陣中的黃銅彈殼裡。
數據流如同瀑布般傾瀉,忽然,一行代碼的反饋讓林九的動作戛然而止。
他死死盯著屏幕上那條不斷跳動的能量曲線,一個瘋狂的猜想在他腦中成形。
他發現,每當一個名字在數據庫中被高頻次呼喚、被關聯,那代表著陳牧生命信號的藍色火紋就不會熄滅,甚至會微微增強!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林九瞬間明白了趙雷那句命令的真正含義。
他猛地抓起身邊的通訊器,將頻道調到最大,用儘全身力氣嘶吼起來,聲音因為激動而徹底變形:“頭兒!我們接得住!你聽見了嗎?我們他媽的接得住!你不用一個人燒!”
遙遠的實驗碑深處,陳牧正準備將擊針刺入心臟。
就在那一刻,他全身的火紋猛地一顫,仿佛有無數細微的聲音跨越了空間,在他靈魂深處回響。
他聽不清那是什麼,卻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是無儘的呼喚與銘記。
陳牧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微弱卻釋然的笑意。
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將那枚擊針殘片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