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的指尖懸在半空,微微顫抖。
十七萬次,整整一夜,他將十七萬份火紋脈動數據揉碎了、碾平了,再重新拚接。
那片由無數光點組成的龐大數據星河,在他眼中已經不再是混亂的閃爍。
延遲,每一次微不可查的波動延遲,並非隨機!
它們像一群被無形絲線牽引的螢火,看似各自飛舞,實則遵循著一種古老而精密的節律嵌套。
他的呼吸驟然一滯,猛地將眼前的波形圖與數據庫深處一份殘缺的古代樂譜進行三維結構比對。
屏幕上,幽藍色的數據流與泛黃的古譜線條開始重疊、嵌套、嚴絲合縫。
那一刻,林九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那竟是《韶》樂,末世前考古界僅存三行的失傳雅樂!
“不是協調……”他喃喃自語,瞳孔因極度的震驚而劇烈收縮,“不是我們在協調……是我們的身體,還記得怎麼‘和鳴’!”
就在他得出這個驚人結論的瞬間,加密通訊頻道裡傳來趙雷壓抑著喘息的嘶吼:“林九!西南斷崖帶,我們被困住了!地裂,前方無路!”
林九立刻切換到前線實時畫麵。
無人機傳回的影像中,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穀如巨獸之口,將趙雷帶領的突擊隊死死困在懸崖邊緣。
按照常規預案,這種地形必須爆破架橋,但那需要至少半天時間,而他們身後,獸潮的嘶吼正越來越近。
畫麵中,氣氛凝重到冰點。
然而,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沒有人下令,沒有任何交流,隊伍最前方的一名戰士像是被什麼東西驅使,突然蹲下身,用手中早已變形的鐵管敲向岩壁。
“鐺!”一聲刺耳的雜音。
緊接著,他身旁的另一人,甚至用自己斷裂的肋骨殘骸,也敲向地麵。
鐺…嗒…砰……
起初的敲擊聲雜亂無章,如同絕望的掙紮。
但不過十幾秒,這些由鐵管、骨頭、槍托發出的聲音,竟奇跡般地彙成了一段低沉、雄渾、仿佛來自遠古戰場的鼓點。
節奏由亂入整,最後整齊劃一,撼動人心!
“轟隆——!”
通訊器裡傳來劇烈的爆音,連帶著無人機鏡頭都瘋狂抖動。
林九死死盯著屏幕,隻見對麵原本完整的山體,竟轟然塌陷了半角,無數碎石滾落深淵。
塵埃散儘後,一條被幽幽藍焰包裹的懸空石道,憑空出現在裂穀之上,穩穩地連接了兩岸!
趙雷站在崖邊,背脊挺得筆直,冷硬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
他對著鏡頭,聲音冷得像冰:“林九,你看到了嗎?以前打仗靠命令,現在……靠心跳。”
“我看到了。”林九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沙啞,他迅速調出三年來所有“自發集結事件”的時間軸,將那段剛剛由戰士們敲出的鼓點律動輸入為搜索指令。
結果讓他頭皮發麻——所有事件的發生節奏,都與這段鼓點暗合!
“頭兒,這不是偶然。”林九切換回與趙雷的單線通訊,“這是一種被喚醒的本能,一種‘節奏引路’的現象。但我們無法主動複現,一定還有我們不知道的隱性條件!”
他瘋了似的在觀測站內來回踱步,大腦高速運轉,將趙雷傳回的現場環境數據、人員生理指標與數據庫中的失敗案例一一比對。
三個小時後,他猛地停下腳步,眼中爆發出駭人的亮光。
“三個條件!”他吼道,“必須滿足三個隱性條件!第一,參與者必須曾共同經曆過生死危機,形成‘共鳴磁場’!第二,現場至少要有一人,眉心的火斑顏色異常,是那種深藍偏紫的特殊變異體!第三,也是最關鍵的,敲擊的起始音,必須低於人類的聽覺閾值,是次聲波!”
他迅速翻閱幸存者檔案,目光鎖定在一名叫李淑芬的老護士身上。
檔案顯示,她曾在第七人民醫院的搶救室工作了三十年,見證了無數生死。
因長期守夜,身體機能衰退,至今未能覺醒火紋。
但就在昨夜,一份來自避難所的微末監控報告引起了林九的注意——她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哼唱了一段調子,一段產房裡最常用的嬰兒安撫調。
而那段調子的起始頻率,恰好在次聲波範圍!
“最老的節拍器,往往藏在最安靜的角落。”林九立即下令,“趙雷!不惜一切代價,把她接過來!”
半小時後,一架武裝直升機呼嘯著降落在試驗場。
趙雷親自護送著那位滿臉皺紋、眼神有些惶恐的老護士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