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詭異的紅光下,冰冷潮濕的地下槍械庫最深處,某種沉寂了許久的意誌正在蘇醒。
纏繞在一支老舊霰彈槍槍身上的藍晶藤蔓,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起來,槍托廢鐵與晶體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緊接著,一段無聲的低頻脈衝,如同一顆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間擴散至整個地下工事。
陳牧正在檢修聲籠房的主控箱,指尖剛剛觸到一枚被趙雷的怒火燒到變形的彈殼,動作猛然一滯。
他的神經末梢像是被無形的電流狠狠刺了一下。
那不是信號,更不是能量波動,而是一種純粹的、跨越了物種界限的“痛感”回傳。
他立刻閉上雙眼,眉心微蹙,一種名為“鷹眼”的超感知能力被瞬間調用。
他的意識如同一支無形的鑽頭,瞬間穿透了厚重的岩層與土壤,逆向追蹤著那股痛感的源頭。
視野中,盤根錯節的藍晶根係網絡纖毫畢現,而在那最末端的須根處,無數吸附著的鉛銅金屬顆粒,正發生著一種前所未見的異常共振。
林九的終端立刻捕捉到了這股共振的波形圖。
陳牧的意識與數據幾乎同步完成分析——這該死的波形,竟與他昨夜將那隻破碗埋入灶灰時,對自己低語的那句“裡麵的聲音要吵得過黑暗”,有著超過百分之九十九的高度吻合!
陳牧猛然睜開雙眼,瞳孔中閃過一絲冰冷的銳利。
他壓低了聲音,像是在對空氣,又像是在對整個地下蠢蠢欲動的未知之物低語:“它們開始學……道歉了。”
與此同時,百裡之外的北方焦土之上,林九正死死盯著無人機傳回的高清畫麵。
最後一朵被炮火撕碎的黑色花體殘骸中,一道由無數微小金屬殘片構成的螺旋狀煙塵,正逆著重力緩緩升起。
那絕非任何已知的燃燒產物,更像是一場詭異的空中閱兵。
數萬片金屬殘片在磁場的作用下自行排列,變幻著複雜的幾何形狀,最終,竟定格成了一口巨大而倒扣的鐵鍋輪廓,懸浮在半空之中。
更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這口金屬“鍋”的底部,無聲地裂開一道縫隙,一滴滴漆黑如墨的液態黑晶從中緩緩滴落。
黑晶觸及地麵,立刻汽化,釋放出極其微量的、仿佛米飯燒焦的氣味。
伴隨著這股氣味的,還有一聲被精確捕捉到的、時長僅為0.3秒的微弱歎息。
“複合型信息排放……數據庫中無任何已知擬態行為匹配。”林九的手指在鍵盤上快得幾乎出現殘影,他的額頭滲出細汗,“氣味模擬,形態模擬,甚至……情緒音效模擬。它不是在模仿我們做飯,陳頭,它是在用我們能理解的方式,表演一出劇目,劇名叫——‘我錯了,請原諒’。”
警報尚未拉響,殺機已至人心。
趙雷正帶隊巡哨至村東的廢屋區。
晨曦的微光將斷壁殘垣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空氣中彌漫著塵土與腐朽的味道。
他的腳步突然停在了一座被徹底摧毀的“記憶誘餌艙”門口。
那裡,本該是一片狼藉的瓦礫,此刻卻端端正正地擺著一隻粗糙的陶碗。
碗裡是半凝固的米糊,表麵覆著一層薄薄的晨灰,像是有人在深夜精心擺放於此,又刻意不去清理,任由時間留下痕跡。
趙雷的心猛地一沉,他打了個手勢,讓隊員原地警戒,自己則緩緩蹲下。
借著熹微的光,他看清了碗沿處幾道細微的刻痕。
那角度、那深度,他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掌紋——正是他那把從不離身的戰術刀,在無意識切割食物時會留下的獨特刃口劃痕。
一股寒意從脊椎竄上天靈蓋。
他心頭警鈴大作,沒有絲毫猶豫,猛地後退三步,身體瞬間緊繃如弓。
也就在他後退的瞬間,身後寂靜的空巷裡,傳來一聲極輕、極輕的腳步聲,像是有人踩在了碎石上。
“誰!”趙雷猛然回頭,戰術刀已然在手。
可身後,除了風吹過廢墟的嗚咽,什麼都沒有。
空巷寂寥,死一般的沉靜。
他的心臟狂跳,一種被窺伺的感覺讓他渾身發毛。
他緩緩轉過頭,再次望向那隻陶碗。
就是這一眼,讓他全身的血液幾乎凝固。
原本平靜的米糊表麵,不知何時,竟浮現出了一行由水漬構成的字跡,仿佛有人剛剛用指尖蘸水寫下:“我不該沒守住他們。”
那是他三年前,在兒子和妻子被異種圍困的隔離區外,一遍遍捶打著隔離牆,對自己嘶吼過無數次的話。
“混蛋!”趙雷的眼眶瞬間赤紅,理智的弦“嘣”地一聲斷裂。
他發出一聲壓抑的怒吼,手腕翻轉,鋒利的刀刃帶著撕裂空氣的厲風,狠狠劈向那隻陶碗!
“哐啷!”
陶碗應聲碎裂,米糊與碎片四處飛濺。
而就在碎片飛濺開來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帶著一絲甜腥的氣味,在空氣中驟然彌散開來。
趙雷的身體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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