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幽藍色的光芒僅僅在灶眼深處跳動了三秒,便如燃儘的燭火般驟然熄滅。
被注入了熱記憶脈衝的藍晶殘片,仿佛被抽乾了最後一絲生命力,在眾人死寂的注視下,無聲地化作一捧灰白色的粉末,被凜冽的夜風吹散得無影無蹤。
失敗了。
這個念頭如同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希望的火苗剛剛燃起,就被一盆冰水當頭澆滅。
然而,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沉寂中,林九猛地摘下了頭上的監聽耳機,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精光。
“有東西!”他嘶啞地低吼,指尖在觸控板上疾飛,調出一道剛剛被捕捉到的波形圖,“地下!極低頻震動!”
屏幕上,一條原本平直的基準線,此刻正像垂死之人的心電圖般,劇烈而有節奏地抽搐著。
林九迅速將其與數據庫裡的資料進行比對,幾秒後,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吻合了……波形高度吻合!”他扭頭看向陳牧,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是那個偽村莊廣播裡‘回家吃飯’的語調!一模一樣!但是,這次沒有聲音,隻有節奏!”
他死死盯著那不斷跳動的波形圖,仿佛要將它刻進腦子裡。
那震動並非雜亂無章,它帶著一種焦灼、期盼、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抓心撓肝的急切。
“它們在複述,”林九的聲音沉了下去,帶著一絲徹骨的寒意,“不,不是在模仿語言,它們根本不懂。它們是在模仿一種頻率,一種‘等待開飯’的……焦慮頻率。”
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到了陳牧身上。
陳牧的表情沒有絲毫波止,仿佛眼前的一切儘在意料之中。
他蹲在那口在屍潮中被砸得變形的巨大鐵鍋旁,修長的手指在冰冷的鍋壁上輕輕敲擊。
“當……當……當……”
指關節叩擊金屬的聲音,在死寂的夜裡傳出很遠,像是在為某個未知的存在敲響喪鐘。
他側耳傾聽著每一絲回音,片刻後,緩緩站起身。
“傳令,”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將村裡所有充當掩體的金屬板,全部翻過來。”
眾人一愣。
那些金屬板,大多是廢棄裝甲車輛的殘片,正麵在之前的戰鬥中承受了無數次衝擊,布滿了彈坑和高溫熔流的醜陋紋路,早已麵目全非。
“把燒蝕最嚴重的那一側露出來,”陳牧的命令不容置疑,“把它們當做‘灶膽’,重新埋進那些灶坑裡。”
命令被迅速執行,村民們雖然滿腹疑惑,但出於對陳牧的信任,依舊將一塊塊沉重的金屬板費力地翻麵、安放。
那些猙獰的傷痕,如同勳章一般,在火光下閃爍著幽暗的光。
緊接著,陳牧下達了第二個更令人費解的命令。
“今晚,不吃糙米,改煮鹽水。”
一石激起千層浪。
無糧可煮,隻為了收集蒸汽凝結後的礦物沉積?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陳牧!”一聲怒吼從指揮部外傳來。
趙雷魁梧的身軀堵在門口,像一尊憤怒的鐵塔。
他剛從前線巡邏回來,就聽到了這個荒唐的命令。
“現在不是搞什麼狗屁考古的時候!”他的聲音因壓抑的怒火而顯得格外低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菌絲隨時可能反撲!我們的彈藥和食物都快見底了,你卻讓我們在這裡拿寶貴的燃料去煮一鍋沒用的鹽水?”
麵對趙雷的當眾質問,陳牧沒有解釋,隻是平靜地從終端裡調出一段音頻,遞了過去。
“聽聽這個。”
趙雷狐疑地接過設備,戴上耳機。
那是兩段音頻的對比,一段是熱記憶脈衝觸發前,一段是觸發後。
他起初皺著眉,不解其意,四周的環境音除了風聲,幾乎沒有任何區彆。
直到他將音頻反複播放了十幾遍,將那微不可察的間隙放大到極限時,一股寒意才從他的脊椎骨猛地竄上天靈蓋。
脈衝觸發之後,村莊外圍那些霧團的移動節奏,出現了一個極其短暫的停頓。
一個隻有0.7秒的延遲。
這個數字本身毫無意義,但趙雷的戰鬥本能讓他瞬間聯想到了一個場景——一個饑腸轆轆的人,在漫長的等待後,終於揭開鍋蓋時,會下意識地停頓一下,深深吸入第一口食物的香氣。
而這個動作的平均時間,恰好就是0.7秒。
“它們……”趙雷摘下耳機,眼神裡充滿了驚駭與荒謬,“它們在學我們……鬆一口氣?”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
深夜降臨,詭異的熬煮開始了。
上百口鍋同時冒著白色的蒸汽,濃鬱的鹹味彌漫在整個村莊。
林九的實驗室裡燈火通明,他從一口冷卻的鹽水鍋底部,刮取到了第一批樣本——一些比沙粒還細微的黑色結晶。
在顯微鏡下,這些晶體的結構讓林九的呼吸都為之停滯。
成分分析結果更是讓他頭皮發麻——高濃度神經傳導模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