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光芒並未帶來溫暖,反而像一柄手術刀,剖開了黎明前的最後一絲靜謐,將潛藏在陰影中的殘酷與死寂儘數暴露。
大地仍在輕微地顫抖,仿佛這座鋼鐵墳場的垂死呻吟。
陳牧單膝跪在瓦礫之上,喉頭一陣腥甜,蜿蜒的血絲順著他緊抿的嘴角滑落,滴在龜裂的水泥地上,洇開一小片暗紅。1911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哀鳴,堅固的槍身因為超負荷的能量共振,竟浮現出蛛網般的細密裂紋。
視網膜上,猩紅色的係統提示框瘋狂閃爍,冰冷的電子音在腦海中回響:【警告:情感錨點已耗儘。
係統進入強製冷卻狀態,預計冷卻時間:72小時。】
這就意味著,在接下來的三天裡,他將失去一切超乎常人的能力,變回一個純粹的、脆弱的血肉之軀。1911收回槍套。
指尖最後一次輕撫過槍管上那尚未散去的餘溫,那感覺就像是握住了人類文明最後的、微弱的脈搏。
“它斷掉的隻是信號,不是根。”他壓低聲音,仿佛在對自己,也像在對這片死寂的廢墟低語,“我們還有時間。”
不遠處,一堆扭曲變形的金屬山下,林九正像隻靈巧的猴子般蹲在倒塌的量子通訊陣列旁。
他的手指在燒焦的線路板和破碎的晶體上飛速滑動,那雙深度近視的眼中,倒映著一行行斷續跳動、垂死掙紮的數據流。
汗水浸濕了他額前的亂發,一滴滴砸在冰冷的金屬殘骸上。
“主通道被徹底熔斷了!那東西……它用的是最高權限的物理封鎖,就像直接往水管裡灌了水泥!”林九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但下一秒,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住了一段被忽略的底層代碼。
“等等……不對!”他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劫後餘生的狂喜,“它漏了一個邊角!它漏了!北區三號淨水站!那裡的舊市政光纖還在‘滴答’!還在滴答!”他激動地揮舞著沾滿油汙的手,“那是二十年前鋪設的老古董,純粹的物理光纜,連最基礎的智能協議都沒跑過,更沒有接入過中央記憶庫!母體……母體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存在!”
陳牧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血色,他點了點頭,目光銳利如刀:“那就把它變成我們的‘盲腸’。”
林九一愣:“盲腸?”
“沒錯。”陳牧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人人都知道它是無用的廢物管道,但廢物管道不僅能排汙,更能藏刀。”
“轟——!”
一聲巨響,不遠處一間廢棄實驗室的厚重鐵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扭曲著飛了出去。
趙雷那魁梧如山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肩上扛著一具拆掉了槍管、隻剩下旋轉機輪和供彈係統的加特林殘骸,沉重的步伐讓腳下的碎石都在戰栗。
他大步流星地走進這片臨時營地,將那堆沉重的廢鐵“哐當”一聲靠在牆邊,隨即從懷裡掏出一塊用油紙包著的、黑乎乎的能量飯團,狠狠啃了一大口。
粗糙的合成食物在他嘴裡發出刺耳的咀嚼聲。
“嗬,”趙雷冷笑一聲,眼神裡滿是挑釁與不屑,仿佛在對著空氣說話,“剛才那玩意兒,連老子吃飯的聲音都嫉妒?行,老子今天就當個全世界最不懂感恩的食客,非得把它吃出山珍海味的聲音來!”
他三兩口吞下飯團,抹了把嘴,目光落在了林九手邊那堆拚湊起來的簡陋設備上。
他二話不說,直接從加特林的殘骸上拆下那條長長的金屬供彈鏈,鏈片碰撞,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響。
“小子,要廣播是吧?”趙雷從工具包裡扯出幾根粗壯的導線,手法粗暴卻精準地接駁到林九搭建的簡易乾擾發射器上,“拿這破鐵鏈子當擴音喇叭,夠不夠響?把咱們的‘家常話’,給全城的街坊鄰居都吼出去!”
三人目光交彙,無需多言。一個全新的、瘋狂的計劃在瞬間成型。
行動立刻開始。
陳牧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一個不起眼的地下管網檢修井口。
井下是無儘的黑暗與刺鼻的鐵鏽味,這裡是城市的腸道,一個被遺忘了數十年的世界。
失去了大部分係統能力的陳牧,此刻隻能依賴最基礎的生物掃描功能,以及他那遠超常人的經驗與直覺。
微弱的掃描波紋在他眼前勾勒出管道的輪廓,他像個幽靈般在錯綜複雜的管網中穿行,精準地定位著那些鏽死的閥門、斷裂的電纜和塵封的控製箱。
他此行的目標,是喚醒這些沉睡的鋼鐵巨獸。
在一處關鍵的電力分配節點前,他停下腳步,從背包裡取出一堆看似破爛的零件——那是他早年在槍械修理店打工時,從報廢的老式轉輪手槍和古董步槍裡收集的寶貝:幾顆高壓電容、幾片韌性十足的彈簧片,還有一枚磨損嚴重的擊針組件。
這是他在沒有智能工具的年代,練就的一手絕活——用最原始的機械,模擬最精妙的電子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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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在這些冰冷的零件上翻飛,如同一個最頂尖的鐘表匠。
電容被巧妙地串聯,彈簧片被切割成特定的形狀作為觸點,而那枚擊針,則被改造成了一個微型的機械撞錘。
很快,一個巴掌大小、結構精密的微型脈衝發生器在他手中誕生。
“這些老家夥可不懂什麼智能協議,它們隻認最基本的物理邏輯。”陳牧低聲自語,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他將這個簡陋卻致命的裝置小心翼翼地卡進老舊控製箱的維修接口內,用導線精準地連接到幾個關鍵的物理觸點上。
“現在,讓這堆廢鐵……學會‘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