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在基地的公告欄上以最冰冷、最不容置喙的方式出現——“槍魂登記製”正式推行。
基地的每一位持槍者,無論資曆深淺,都必須在三天內為自己的主武器錄入一段特殊的語音日誌。
內容隻有一個要求:講述一次你“最不該開槍卻開了”或者“最該開槍卻沒開”的經曆。
這段獨白,將通過加密協議,燒錄進武器的微型控製芯片中,成為槍械身份識彆係統的一部分。
消息一出,人群炸開了鍋。
訓練場上,趙雷一邊費勁地擦拭著他那把心愛的spas12霰彈槍,一邊朝旁邊抱著戰術平板的陳牧嘟囔:“頭兒,這叫什麼事?對著槍說心裡話,聽著怎麼跟錄遺言似的。”
陳牧的目光沒有離開屏幕上滾動的基地人員名單,聲音平穩地傳來:“是誓言,不是遺言。”
他抬起頭,視線掃過趙雷,也掃過周圍所有豎起耳朵的隊員。
“我們麵對的敵人,可以直接攻擊我們的意識。它們會放大你的恐懼,扭曲你的判斷,讓你把扳機對準自己的戰友。”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
“槍要懂人的痛,才能在關鍵時刻,分清什麼是我的命令,什麼是來自地獄的蠱惑。”
趙雷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擦槍的動作卻不由得慢了下來,眼神裡多了一絲凝重。
與此同時,在基地最深處的數據中心,林九的十指在鍵盤上化作了一片殘影。
他雙眼布滿血絲,死死盯著屏幕上瀑布般刷下的數據流。
就在剛才,他終於攻破了那段偽裝成屍潮信號的加密數據流,撬開了隱藏在最底層的核心邏輯。
結果讓他脊背發涼。
“頭兒,你最好過來看看。”他在通訊頻道裡低吼。
當陳牧趕到時,林九指向主屏幕,臉色蒼白得像紙。
“我找到了它們的‘彈藥庫’。”
屏幕上,是一個個視頻文件的縮略圖。
林九隨手點開一個,畫麵裡,一個男人在鏡頭前泣不成聲,講述著自己如何在災變中拋棄了家人;再點開一個,是一名士兵在戰場上精神崩潰的哭訴;還有一個,是某位公眾人物在末日直播中飲彈自儘前的最後告解……
“這是全球範圍內,所有被記錄下來的、公開的‘末日懺悔錄’數據庫。”林九的聲音在顫抖,“那些直播自殺的,臨終告解的,戰地哭訴的……所有這些影像資料,全都被用於訓練一種‘情感擬態ai’。它們在學習人類最脆弱、最悔恨、最痛苦的情感模式。”
他猛地回頭,看向陳牧,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驚恐:“它們在收集人類的軟弱,做成子彈,再一顆一顆地打回我們腦子裡!”
數據中心內一片死寂,隻有服務器風扇的嗡鳴聲。
陳牧靜靜地看著屏幕上那些絕望的麵孔,眼神一點點變得冰冷、銳利,像一把淬火的尖刀。
“那就讓他們看看,”他緩緩開口,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波瀾,卻帶著刺骨的寒意,“我的軟弱,是怎麼變成扳機力的。”
第二天,陳牧宣布,將為第一批完成“槍魂登記”的戰士舉行“第一代綁定槍械授勳儀式”。
地點,就設在基地中央那座用融化的武器殘骸鑄成的鉛灰色紀念碑前。
趙雷是第一個。
他有些不自在地站上高台,將自己的spas12遞給陳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於此,這不僅僅是一場儀式,更是對陳牧那個“誓言”理論的第一次公開驗證。
陳牧接過槍,熟練地連接上數據線,開始執行最終的同步程序。
進度條在眾人屏息的注視下,緩緩走向百分之百。
就在同步完成的瞬間,異變陡生!
那把沉重的spas12霰彈槍忽然在他手中劇烈地顫動起來,槍身側麵的微型顯示屏閃爍著刺眼的紅光,最終跳出一行猩紅的英文大字:“hynotshoot?”
為什麼不開槍?
這行字仿佛一個幽靈,瞬間抽乾了廣場上所有的聲音。
每個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這不僅是一句質問,更像是一種引誘,一種來自深淵的低語。
趙雷的臉瞬間漲得通紅,額頭青筋暴起,他想起了自己錄下的那段經曆——一次錯誤的仁慈,導致三名隊友慘死。
那是他心中永遠的刺!
這句質問,精準地戳進了他最深的傷口!
“操!”趙雷怒吼一聲,猛地伸手就要奪回自己的槍,那架勢仿佛要當場將這把“背叛”他的武器砸個粉碎。
然而,一隻手更快地按住了他的肩膀。是陳牧。
陳牧甚至沒有看暴怒的趙雷一眼,他隻是抬起手,製止了對方的動作。
他的目光平靜如水,直視著槍身上那行不斷閃爍的、充滿蠱惑的文字。
全場的寂靜中,他用一種不帶任何情緒的、陳述事實的語氣,對那把槍說道:
“因為我說——不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