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中,基地內所有金屬造物仿佛被投入靜電場,驟然發出一聲沉悶而齊整的嗡鳴。
“錚——”
那聲音並非來自外界,而是從每一名士兵枕邊的武器、牆角的槍架、軍火庫深處的庫存中直接迸發。
那不是金屬碰撞的脆響,更像是一根無形的巨型音叉,在所有槍械的靈魂深處狠狠敲了一下。
三秒。
僅僅三秒,這詭異的共振便如潮水般退去。
值守哨塔的士兵周平猛地從假寐中驚醒,他死死攥著懷裡的95式自動步槍,手心一片冰涼的冷汗。
就在剛才,他清晰地感覺到,這支槍的扳機護圈傳來了一陣細微到極致的顫抖,緊接著,槍機似乎在機匣內向後滑動了微不可查的一毫米,隨即複位。
甚至連彈匣內部,托彈板的彈簧都發出了牙酸般的呻吟。
整個過程無聲無息,卻又驚心動魄。
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手,用一種超越物理規則的方式,將他最信賴的夥伴溫柔而又恐怖地撫摸了一遍。
這不是幻覺!
他環顧四周,另外兩名同袍臉上同樣寫滿了驚駭與困惑。
“報告控製中心!哨塔發生異常!所有武器……所有武器剛剛自己動了!”
刺耳的警報並未響起,因為沒有任何傳感器被觸發。
林九坐在監控矩陣前,十指在鍵盤上化作殘影,一行行代碼如瀑布般刷過屏幕。
所有監控畫麵都清晰如常,沒有任何入侵跡象,伺服係統日誌一片空白,這意味著沒有任何外部指令被下達。
更讓他脊背發涼的是,與槍械綁定的士兵心率同步模塊,全部處於離線狀態。
這意味著,剛才那場波及整個基地的“槍械之舞”,與電子係統毫無關係。
“不是遠程控製……”林九的指尖懸在半空,瞳孔因極速的思考而收縮,他喃喃自語,像是在對空氣進行一場複雜至極的演算,“這種傳遞方式,繞過了所有電磁屏蔽……它更像是一種共鳴,就像聲音能穿透血肉,直接震動骨頭。”
“不是聲音,是回響。”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陳牧不知何時已站在那裡,目光穿透屏幕,仿佛看到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他緩緩走向靜置在維修間中央,那塊作為基地精神象征的鉛碑——上麵鑲嵌著一把飽經滄桑的1911手槍。1911冰冷深刻的菱形握把紋路,感受著那份沉寂的重量。
“它們聽到了我昨晚說的話。”
“砰!”
維修車間的門被一股巨力撞開,滿臉怒火的趙雷像一頭暴怒的公牛衝了進來,他肩上扛著的spas12霰彈槍槍口還彌漫著一絲硝煙與焦糊的氣味。
“陳牧!你他媽的到底乾了什麼!”趙雷的吼聲震得工作台上的零件都在顫抖,“你昨晚那番鬼話放完,老子的‘噴子’半夜自己把鹿彈頂上了膛!要不是老子反應快,睡在上鋪的哨兵腦袋已經開花了!”
林九的臉色瞬間煞白。
槍械共振是一回事,自動上膛則是另一回事,這代表著威脅等級從“未知現象”直接躍升為“致命危機”。
陳牧卻異常冷靜,他示意趙雷放下槍,從腰間的戰術包裡取出一個火柴盒大小的便攜式聲波采樣儀。
他沒有去檢查那發險些走火的鹿彈,而是將采樣儀的探針小心翼翼地貼附在spas12冰冷的槍身側麵。
屏幕上,一段極其微弱的、幾乎湮沒在背景噪音中的極低頻震動波形被捕捉、放大。
林九湊過來一看,呼吸猛地一滯。
那段波形的峰穀、頻率、衰減周期,與他資料庫中存儲的,陳牧昨晚在鉛碑前錄下的那段自語中,“我沒開槍”這四個字的喉部振動聲譜,吻合度高達99.7。
陳牧的眼神徹底沉了下去,猶如深不見底的寒潭。
“它們不是在響應指令,而是在複現主人的情緒波長。憤怒、不甘、壓抑……這些混雜的情緒,被它們‘聽’了進去,然後用自己的方式‘說’了出來。”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吐出那個令人毛骨悚t然的結論:“我們造出了一批……會‘做夢’的槍。”
“必須立刻隔離!”林九的反應極快,他衝向角落的廢料堆,像是瘋了一樣翻找起來,“情緒諧波……如果這是一種波,就一定能被屏蔽!”
他用幾個廢棄電磁爐的加熱線圈和一組串聯的汽車電瓶,以驚人的速度組裝成一個極其簡陋的法拉第籠。
趙雷敬畏地看著這個平日裡文質彬彬的技術主管,此刻卻像個狂熱的末日工程師。134“火神”加特林機槍被小心地抬進了這個由電線和磁場構成的“囚牢”。
林九接通電源,電磁線圈發出微弱的嗡嗡聲。
“播放錄音!”
當陳牧那段壓抑的錄音通過揚聲器再次響起時,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法拉第籠中的加特林槍身,果然再次開始了輕微的震顫。